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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捧了三四支荷花和一张荷叶回来, 借着清水洗净, 摘开花瓣, 同糯米一起放在蒸笼里用小火烹煮。

    灶口的柴禾烧得哔啵作响,宛遥蹲在旁边轻轻煽火,那些温暖的橘红色将她的侧脸映得分外温柔娴静。

    约莫等了近一个时辰, 糯米软和下来。她在灶前挽起袖子摊饭,将捣好的酒曲浇上去搅拌,等差不多均匀了,再取了只大陶罐装满, 放入剩余洗好的荷花瓣。

    夜深人静, 宛遥抱着荷花酒的坛子走到院中的角落里,用干草窸窸窣窣地遮住静等发酵。酒自然是窖藏得越久越好,但果子酒之类烈性没那么重, 偶尔解解馋也够用了。

    做完了这一切,她才拍拍手,伸了个懒腰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夏夜的月光自有一种清凉如水的气息,像是熊熊烈火中的一轮冰泉,从高处洒下无边无际的清辉。

    她没有关门。

    门外一道身形斜斜的在地下投射出朦胧的影子。

    项桓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女孩子正呼吸均匀的,睡得很熟,眉眼是一如既往的温婉清和。他手抚着雕花的床架,静静垂眸。

    有好长一段时间,连项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那么一言不发地看着,看着,就觉得原来他也不是一无所有的。

    *

    熬过了酷热难耐的三伏天,青龙城外的莲湖渐渐枯萎,露出了一水的清幽莲子来。

    项桓在这大魏的边城里住了几个月,忍受着走一路瘸一路,哪儿都不能去的酷刑,甚至有一丝冲动,认为当初还不如跟着项南天到北边去搬砖修城墙,为大魏添瓦加砖。

    百无聊赖的时日里,他又不能练功,每天靠着宛遥“赏”给他闲书混日子。但说是闲书,这丫头别看平时一本正经十分正直,蔫坏起来简直功力深厚,时不时扔他几本《道德经》《清心咒》他也只能感恩戴德地啃完。

    倒是邻家那个半大的孩子偶尔会来串串门,将自己珍藏的演义借他阅读。

    转眼,伤腿基本恢复了七七八八,地面的暑气也较之以往消散了不少。

    趁宛遥说要去买些东西,项桓便闲得发慌地跟了出来。

    本是打算四处走走,透一透气,然而很快他就认识到。

    陪女人逛街是一件比窝在家发霉还要痛苦百倍的折磨……

    一整日结束,他拎着大包小包吊儿郎当地行在街市来往的人群当中。

    这年头到处都在打仗,城门口的告示牌几乎一天一换。青龙城处在边境,许多战事的消息反而比京城来得更快。

    项桓同宛遥站在人堆的外围,他个头高,鹤立鸡群,目力又好,哪怕站得远,看布告上的字也毫不费劲。

    “写的什么?”她完美继承了宛夫人的身高,哪怕踮起脚也还是无济于事。

    “……南境告急……”

    他只读了几行,双眼就蓦地一凛,随后压低声音,“袁傅反了!”

    “什么?”宛遥像是没听清,猛然仰头看他。

    咸安二年的夏天,蛰伏多年的武安侯到底还是露出了他的獠牙。

    借大魏在上阳谷一战中的失利,他领兵南下欲与后燕决战一雪前耻,收复故土。

    然而谁也没想到当初在先帝驾前立誓要做一世魏臣的袁傅,兵变得如此猝不及防,正如多年前的凤口里一样,历史终究还是重演了。

    战火在南境的土地上如燎原之势般迅速蔓延,烽火军的铁骑好似一把锐利的刀,切开了魏国的防线。

    “……袁傅与南燕联手了。”项桓望着那张布告,想起当日他在凭祥关附近为人构陷,后知后觉般咬牙切齿,“难怪熊承恩的消息可以过内卫那关……多半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这个阴险小人!”

    而与南燕相距不远的青龙城百姓亦是人人自危,担忧地交头接耳。

    “又要打仗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是啊。咱们离疆界那样近,倘若袁贼势如破竹一直北上,城内岂不遭殃吗?”

    但仍有人觉得前景颇好,有恃无恐,“怕什么,不还有季大将军么?”

    “袁傅老儿野心昭昭,可整个大魏也不是他一枝独秀,总有制得住他的人在。”

    “不错,我们有大将军!”

    经他一带头,底下附和声渐起,季长川毕竟在百姓中颇有人望。

    “再说,大司马手下还有两个得意高徒呢。都是随他征战过西北的年轻将军,前途无量啊。”

    “咱们大魏也遍地是后起之秀,不怕他这老匹夫兴风作浪。”

    “说得对!”

    正讨论得热闹,一番自我慰藉的言语里忽的蹦出来一句突兀的——

    “大司马手下不是三位高徒吗?”

    四下里一静,宛遥发觉这话说完时,项桓周身蓦地绷紧了。

    “嗨,你还不知道呢……”开口的恰好是站在项桓跟前的人,他正对危险一无所知地侃侃而谈,“项家那个早就不行啦。”

    “他哪儿比得上宇文世家的公子和余将军啊!”

    天高皇帝远,许多人对项桓在京城里发生的事并不知情。

    “项老爷家也是世代的武将,项二公子自小习武,熟读兵书,又有大将军提点——不至于吧?”

    “不过是顶着项氏历代出名将的噱头,”那人唾沫星子飞溅,“其实能有什么真本事?他哥带兵丢了凭祥关,他自个儿带兵兵败上阳谷,一家子就只会添乱。”

    项桓拳头猛然紧握,尽管病过一场,但勇武犹在,他力道灌满肌肉时,是一种令人胆寒的气势。

    宛遥悄悄拉住他的胳膊,触手便是冷硬的筋骨。

    而旁边的路人甲一脸不屑,“有道是‘一代不如一代’,到他这一代索性全家都没了,你们说可笑不可笑?”

    “所以说,再深厚的家族底蕴,也经不起败家儿子折腾……”

    项桓的呼吸明显很急促,他双目充红,唇边的筋肉咬得抽动了一下,而宛遥拼命在旁使眼色。

    怒火已经烧到了顶端,一触即发。

    她原以为他多半会打下去。

    可他居然没有。只是鼻息里带着难以克制的怒意。

    项桓愤恨地盯着对方的后脑勺,扭头甩开她的手,强忍着腿伤,大步往前走去。

    “项……”想起周遭尚有外人,宛遥忙住了口,“你等等——”

    一路地动山摇地回了小院,他将一堆东西搁在桌上,自己转身就进屋飞速脱了鞋睡觉。

    “项桓?”

    宛遥提起裙子跟进来,见他正背对着自己,也不应声也不动弹,铺盖倒是裹得很严实,密不透风。

    “你这么早就睡了?太阳还没下山呢。”

    她伸手去推了两下,但后者只是更加用力地裹紧被子,却没搭理。

    宛遥无奈且好笑,“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