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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家不是这个意思。”风韵犹存的妇人方才还人见人笑地招呼生意,现下不知怎的举止忽然蝎蝎螫螫的,“贵客别生气,小店粗陋寒酸,怕届时招呼不周……”

    “又不是瞎,知道你店寒碜!”他大少爷脾气上来,倒是怼得分外不给面子,“我都不在乎,你瞎操心什么?”

    “这……”老板娘不甚自在的笑笑,“公子您随从众多,店中就快客满,恐是住不了那么多人的,不如……”

    “什么客满,你楼上哪间不是空的?”梁华终于不耐烦,“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们这点小心思。

    “今日本公子心情不错,出五倍的价钱,那些个侍卫晚上守夜,就不必管他们了。来——银子收好,安排去吧。”

    有钱人财大气粗,而且喜欢一意孤行,加上有年轻女孩子在场,总是不想丢了面子。老板娘被硬塞了块足水的银锭,神色复杂地收入怀,只好命伙计张罗房间。

    二楼收拾出了三间并排的上房,夜幕降临,悠然的虫鸣渐起,静悄悄地溢满了天地,整个小店安静得只剩下风声,似乎除了他们真就没有别的客人留宿。

    梁家精壮高大的武夫站满了一楼所有的过道,营造出此地生人勿近的气场。

    项桓原本在后院练枪,半途让宛遥给拽了回来,推着往楼上走。

    “干嘛啊?我还没练完呢。”

    “你先不急着练,我有要紧的事……”行至二楼客房的走廊,再不远就是她的住处,项桓拎着枪,亦步亦趋。

    “什么要紧的事?”

    话到嘴边有些难以启齿,宛遥揪着他的衣袖,吞吞吐吐道:“我……想洗个澡。”淋了一阵雨,头发贴着皮肤,黏腻腻的难受,她没忍住,只得找老板娘借了套换洗的衣裙。

    项桓并不明白这与自己何干,脱口而出:“那你洗啊。”

    她微微低下头,没骨气地说:“我不太放心梁大公子……”说出来未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点,但梁华原则上也不算什么君子,只是他今天一系列的反应让宛遥觉得实在反常。

    “多个心眼毕竟是好的。”

    他听明缘由,顺势把掌心的长.枪一抬,“怕什么,他没那个胆子。”

    “你别管他有没有那个胆子了。”宛遥继续推他,“总之,就帮我在门外守一会儿吧。”

    项桓愣了下,步子虚浮地往前走,“我?……”

    “就一会儿。”她把他钉在原处,转身去开门,又探头回来,“我很快就好了。”

    “你别走开啊!”

    项桓:“……”

    门扉吱呀合上,吹来一缕细微的热气。

    项桓望着木格后透出的微光,好半晌回过神,先是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继而去抓着后脑勺,侧过身来回转了几步,又在栏杆前蹲下,显得无所适从。

    头顶悬着灯,照在脚边的光是橙黄色的,柔和温暖。

    老旧的客店连木梁都带着斑驳的划痕,翻起的木屑后染着清幽的苔藓,像是年久失修。

    他把雪牙枪平放在地上,一手撑着腮,思绪恍然地看楼下巡夜的梁家侍从。

    耳畔是叮咚叮咚的水声,和摇曳的灯火一块儿有节奏的闪烁。

    他在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忽听到宛遥试探性地问:“……项桓?”

    他马上侧头道:“怎么?”

    “没……我以为你不在了。你怎么不说话?”

    项桓烦躁地挠挠头,“说什么?”

    宛遥坐在浴桶中,其实她也不知该讲些什么好,只是这么僵着总有莫名的异样之感。

    沉默片刻,倒是他先开了口:“姓梁的那废物的伤,还有多久能好?”

    “若是调养得当,再过七日应该就可以下地了,我们也能够功成身退。”

    “等七月。”

    宛遥拨开热水冒出的雾气,听他在门外说,“我不当值的时候,咱们上无量山看庙会去。”

    无量山的庙会一年有四次,和其他地方的庙会不一样,因为在道观脚下,每年都有盛大的祭祀活动,但又由于临近虎豹骑的营地,为了讨好军官,除了当地的居民便只有铁甲寒枪的军士能够参加。

    所以上无量山看庙会一直是宛遥童年时的梦想。

    她当即扒在浴桶边,“真的?”

    “不过我听说山下的路不太容易走,只怕要提前雇好马车,我得偷偷溜出来,家里的马就不能用了……”

    屋内忽隐约传出轻微的动响,声音不大,好似有何物在了撞桌脚上。

    项桓正心不在焉地跟着她那段安排颔首,却蓦地见宛遥话音骤止,紧接着便是一声防不胜防的惊叫。

    他一个激灵,猛然握住雪牙枪,想也不想箭步往里冲。

    这一脚踹得实在厉害,门栓几乎当场阵亡,只剩门板在半空摇摇欲坠。

    房中水汽弥漫,满室都是清香与湿意,宛遥缩在桶里目瞪口呆地和他对视,张着嘴半天没啊出一个字来。

    她身上还在滴水,热气是白的,肌肤是白的,一张脸却飞速通红。

    项桓压根没意识到会有这样的后果,手足无措地抓着枪当场蒙了,好似比她还紧张,一不留神甚至爆了粗:“妈的,你怎么不把衣服穿好!”

    “我又没让你进来!”

    “那你鬼叫什么!”

    宛遥一头扎进水,留半个脑袋在外,底气不足地低声说:“有……有老鼠……”

    上了年纪的客栈四面漏风,不速之客层出不穷。项桓一垂头,这才发现那只满屋撒欢的耗子,它约莫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踹门动静吓到了,没头苍蝇般到处乱窜。

    他暗自磨牙,腰间的小刀飞掷,“砰”地一声死死地将其钉在地上,一眼看去是个“大”字的形状。

    项桓顺手将挂着的布帘简单粗暴地扯下,胡乱往宛遥那边一罩,快步过去把这尸体连根拔起,旋即目不斜视地往外走。

    末了,补充道:“你赶紧洗,我还修门的。”

    浴桶中的水仿佛一瞬间转凉,她在里面无比丢人地捂住脸,再不敢泡下去,急忙抓衣服起来。

    等宛遥擦着头发慢吞吞的磨蹭到外面,项桓已把门轴恢复原状,还顺手将那只大耗子肢解完毕,正坐在桌前洗他手里的刀。

    她靠近的那一刻,明显察觉到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

    项桓握刀的手一顿,在宛遥说话前,欲盖弥彰地先开口:“我什么也没看见。”

    “……我又没问你。”这不是更可疑了吗!

    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心里也急得莫名其妙,“我娘说我们俩小时候还一块儿洗过澡,那会儿你才一岁多,我帮你洗的,你在我家住了三个月……”

    宛遥越听越崩溃,头抵在桌沿去捂脸:“能不提这事了么……”

    许是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妥,项桓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