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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起身时,匕首上已扎了条鲜活乱蹦的鲈鱼,溅起的水花晶莹剔透。

    宛遥见他笑意漫上眉心,自己也不禁悄悄松了口气……

    就是在此刻,手背上粗粝的触感沿骨节渐渐延伸,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猛然甩开梁华握上来的手,飞快往后退了数步。

    “梁公子。”宛遥脸色沉得厉害,她少有这般生气的时候,冷眼开口,“还请自重。”

    梁华摊开掌心细细瞧着五指,“我梁家有什么不好,你嫁过来吃香喝辣,不比在宛府过得差,至于让你如此反感排斥?”

    按理他形貌不丑,京城有名的公子哥,难道会连一个终日沉迷杀人放火无法自拔的莽夫都不如?

    “婚姻大事不能强求。”她神情依旧肃然,秀眉轻皱着,“你的心意我领了,还请公子另择佳偶。”

    梁华不死心地笑道:“何必这么快急着拒绝呢,你可以好好想想……”

    见他作势想凑过来,宛遥愈发觉得此人之前刻意支开项桓是别有所图,戒备地往后回避,“不必想了,我心意已决。长辈那边我自会劝说。”

    她转身将走,又想起什么驻足补充,“另外有件事,我想必须讲清楚。

    “咱们两家只是换了帖子,门定没过,我还不是你梁府的人,烦请梁公子别再派人跟着我了,免得自找麻烦。”

    留下主仆一帮人在原地,她头也没回。

    话讲出来总算痛快了一些,但宛遥仍感到心里堵得慌,自打被梁家缠上,那种憋屈感就如影随形。

    尽管负气走了,她也不敢走太远,只沿着河边打转,吹吹暖风。

    等转悠回去,项桓已在鹅卵石堆中架起火,串好鱼悠闲地在上面烤,见她过来便往边上让了让。

    宛遥挨在一旁坐下,拿烧火棍扒拉柴堆。

    “你吃大的吃小的?”项桓翻出带来的瓶瓶罐罐有序地洒到鱼身上,炙烤后的焦香很快扑鼻而来。行军途中一贯是临水安营扎寨,粮食不够吃的时候,打鸟捉鱼打牙祭也是常有的,因此对于烤鱼他算得心应手。

    “小的。”她随口应答。

    项桓嗯了声,瞥一眼她的神情,不在乎道:“别管他。我们自己吃,不用给他留。”

    宛遥沉默地捅了捅火,又皱眉朝身后看,伸手不住地来回搓揉手背,到底意难平。

    她脸色一暗,捞起架子上的鱼,森然说:“不,要好好帮他烤。”

    “哈?”项桓满腹疑惑和不悦,宛遥捡了一条最大的,掏出怀中的小瓷瓶,拨开了往上刷酱汁。

    作料教明火一燎,那股辛辣刺鼻的味道瞬间毒雾似的往周围扩散。

    “哇——”项桓急忙捂住口鼻,“你放这么多辣子,会吃死人吧?”

    “哪有那么容易。”宛遥沉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地掀了个眼皮,低声恼道,“吃坏了也活该,谁让他方才不老实的。”

    他怔了一会儿听明白,对于作弄人有着与生俱来的热情,当下接过她手里的调料加倍折腾。

    “这点怎么够?再多刷点……我来。”

    扁平的鲈鱼在火光下隐隐发出了诡异的红光,周身发亮。

    “你整个全放完了?”宛遥吃了一惊。

    “没呢,还剩了半截儿,看你心疼的……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拉了拉他衣袖,难得想利用一回他欺负人的本事,不狠白不狠,“那一会儿你喂他吃,盯着他吃完。”

    “行。”项桓颇乐意地点点头,“我再灌他吃一条都没问题。”

    梁华没能撑过半条鱼就忍不住要喷火了,两旁的随从七手八脚地打水、找果子,给他消火驱辣。

    狂暴的大风是在此刻刮起的,方才还只是灰蒙蒙的天,一瞬间暗得吓人,树叶在风里化成了利箭,到处飞卷,沙尘迷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宛遥一行赶紧收拾车马回城,然而梁大公子也不知起的什么兴头,今日走得格外远,离城门还有一个多时辰脚程时,瓢泼的大雨已倾泻而下,周遭尽是哗啦啦的水声。

    不到傍晚,天却黑了,道路泥泞难行,众人在雷雨中摸索良久,总算寻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小店。

    “嘿,这雨真是,说下就下!”

    “也不知要下到几时才停。”

    客店没有招牌,更像个扩建过的茶寮,里面坐着不少狼狈的食客,大约都同他们一样是前来躲雨的。

    马匹停在门前,不住地甩鬃毛抖抖一身的水花,店伙冒雨牵住缰绳,把它往后院的马厩挪。

    几人险些淋成落汤鸡,一进门便叫热茶热汤。项桓拿过小二递来的干净帕子,丢在宛遥头上给她揉了两下,旋即自己又捡了一条擦拭脖颈的雨水,张口唤道:

    “老板,有热饭菜没有——”

    楼上听得一句脆生生的答复:“有的,有的。”

    老板不曾露面,主持生意的是个中年的妇人,瞧着快奔四十了,精神头却很足,皮肤偏黑,笑容优雅,正招呼小二端茶送水,看起来像此处的老板娘。

    “几位,要用些什么?”她款步而来,视线不着痕迹地把众人扫了一遍,“店里小本生意,倒是有两道拿得出手的好菜。”随后又看了看宛遥,约莫是把她当孩子,笑着补充,“现成的糕点和蜜饯也有。”

    梁华作为此次出行付账的钱袋,当即第一个表态:“备两桌饭菜,要清淡些的,糕点蜜饯各上一碟。”

    “好嘞。”

    项桓紧接着说:“再来几壶热酒。”

    老板娘笑盈盈地回眸,“没问题,几位客官慢坐稍等,酒菜马上便来。”

    店内的客人大多粗布麻衣,一看便知是附近市集的老百姓,他们这一行排场不小,再加上一只坐轮椅的软脚蟹,很快惹来无数好奇的目光灼灼打量。

    项桓就近找了张桌子落座,抬掌将随身携带的短刀拍在桌面,“砰”的一声,气场全开,星目中英气逼人。

    江湖原则,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不看,一干人等立马识相地收回眼色,规规矩矩地闲话家常。

    小二先端来茶水,梁华殷勤地亲自动手给宛遥满上。

    她还在擦发梢尖尖的雨珠,就听得对面貌似很高兴地说道:“初夏的雨总那么猝不及防,看样子一时半刻不会小了,咱们不妨在这儿用些粗茶淡饭,小憩半日。茶寮品茗听雨也不失为一件风雅之事。

    梁华还在说:“我适才见店中还做海棠酥和山药糕,不知口味如何,宛姑娘可有想吃的?”

    宛遥白他一眼:“鱼。”

    “……”他被自己的唾沫噎了下,瞬间不做声了。

    风雨里夹杂着雷电,窗外灰暗的天偶尔骤然一亮,光从棂子打进来,有种说不出的渗人。

    “掌柜,我等要的烧酒怎的还不上来!”

    一侧角落坐着三五个粗壮汉子,清一色的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