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歌手,分成也才四六开,艺人四,公司六,怀钧从上到下,没有哪一个艺人拿到过五成,比起原纪动不动与歌手七三、八二的分成,怀钧无愧它“蚂蟥”之名。
朱定锦好奇:“不亏它亏你啊。”
“也不是这样的。”科小丰说,“你的市场价值不够回本,就会被它压榨,你的价值超出了成本,它就会把你绑在火箭上,一飞冲天。”
“你想红?”朱定锦问。
“想!”科小丰的回答响亮。
朱定锦从阳台上望下去,巷子外的公路车水马龙。
宣义与溪池这两处“梦想之都”,聚集了太多渴望“红”的年轻人,金钱,地位,为生计,为争气,为攀比,为艺术,为人喜爱,更多的人将所有鸡零狗碎的目的糅合在一起,变成自己红的理由。
万臻前年捧出个小旦,著名的拼命三娘,一天赶三场,朱定锦和她撞在同一个剧组,片场休息时蹲在一起吃盒饭,问她:“这么拼命,是想红起来吗?”
小旦用一种干涸力竭的语气答:“当然想。”
“红了之后呢?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她,半晌犹豫答道:“……不知道。”
思索了一下她补充,“可能会做点慈善,嫁人,退下来带爸妈去旅游,拍拍美食。”她转过头说,“一生不就这么过掉了吗,想想也是挺短暂的。”
朱定锦道:“是挺短的。”
人的寿命平均七十,并不算长,却还有人渴慕飞蛾那样的生命,要将之浓缩成五十、二十、甚至一瞬。
风扬起被褥,透过间隙,朱定锦看见一只趋光的蛾子,睁着散光的眼,勇敢伫立在冬日的干冷太阳下,张开双手,动作那样的开阔且自由。
“哪里的光更亮,火更旺,我就往哪。”蛾子这样说。
与科小丰道完别,朱定锦去汽车站买了两张当天回阳石县的汽运票。
下午五点与姜逐一起抵达阳石县,里里外外把租房打扫一遍;十五号起大早逛街市,称了山芋干、无花果,和一把花花绿绿的廉价糖果,又去商店挑了几个包装好的礼品盒。
半上午的阳光有种朝气蓬勃的刺眼,二人拎着大包小包来邮局——姜逐不打算回老家,怀钧训练班的假期比高三的压缩式寒假还要不近人情,来回车费贵,不划算,他这几年只往回去寄信和年货。
他在窗口办完手续,往旁边一看,朱定锦还在低头填单子,她每月都要来邮局往外地寄一笔钱,听说是妈妈得了病,一直在外地调养。
姜逐曾提议过年过节去看一看伯母,朱定锦没同意,指自己的太阳穴:“她是这里的病,认不了人,我过去,她不会开心,我也开心不起来。”
寄完东西,两人又去买炮竹,阖家团圆的会在年三十晚上炸一条大鞭,两口之家买的大多是烟花,店里进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姜逐除了两把呲花,又拿了一个“降落伞”和“闪电陀螺”。
炮竹店旁边支着四五个摊子,一条一条红对联挂在竹竿上,有金有黑,有五有七,金字比黑字贵几角钱,朱定锦取下两幅五字的墨对联,挑了几个剪成吉祥如意的窗花,付完钱回头,看见姜逐拾起来一张窗花字,心口漏跳一拍:“你拿这个做什么。”
姜逐手里那张的字大红大红的,摊主看见“啊呀”一声,说:“对不住,都是红的,没留神捡进来了。”
姜逐重新叠好放回去,一堆“福”中混进一张“囍”,朱定锦看他还挺恋恋不舍的,回过身拉他的手:“走了!讨厌。”
回到没什么邻里的筒子楼,朱定锦手握浆糊棒子,往门边两侧脱落的旧红联上糊了一层,姜逐两手捏着对联两个角往上贴,朱定锦站远了些,指挥他:“歪了,往左。”
姜逐调整角度:“这样呢?”
“还往左。”
“这样?”
“左。”
姜逐一鼓作气歪了四十五度,朱定锦问:“你这是给咱家贴封条吗?”
搞定对联横批,又去窗户边贴窗花,忙活至半下午,姜逐去街上斩卤菜,朱定锦翻出擀面杖,捣馅碾皮,捏完半箩筐的饺子,全赶下锅煮了。
年夜饭是两大碗饺子,一份塑料盒加葱花的鸭腿肉,小罐肉沫腌豇豆,糖心蛋,两大杯雪碧,租房里没有电视机,吃完锅碗也不洗,投进水槽就不管了,俩人下楼在街边研究烟花——“降落伞”飞是飞上了天,可惜天暗风大,不知道里面的小伞飘到了哪家的屋顶,相较之下还是“闪电陀螺”比较好玩,在地上乱跑,呲了半天的花。
临近十二点,春晚倒计时,大人小孩纷纷跑出来,有四世同堂的人家扛出一捆一万响的鞭炮,盘旋挂在树上,活似一条红色的蟒蛇,男人从裤袋里摸出火柴盒,刚擦出一个火星,立刻火烧屁股地往后蹿,大喊:“跑!”
朱定锦捂住耳朵贴近姜逐,远远观望,一切人声湮灭,明亮与喧嚣并存,炸出一场盛世的火树银花。
街道上弥漫浓重的硝烟与硫磺味,熏得人眼睛发疼,朱定锦揉了揉眼,与姜逐连续放了三筒烟花,拿到第四筒点燃,洞口飘出一阵烟,随后没了动静。
两人等了半天,朱定锦开始朝天晃动这支烟花筒,姜逐拦她:“小心炸。”
朱定锦继续晃:“这是哑炮,炸不响。”
刚说完,手中烟花筒中涌出一股劲,反冲突如其来,一道烟火倏地甩尾蹿上天,砰地一声,上空布满星星点点的红色碎光。
姜逐看着她,刚要说什么,朱定锦截了他的话头:“不炸则已,一炸惊人,这就叫哑炮的梦想。”
十二发发完,她往地上磕了磕,确认没有更多的礼花弹,充当麦克风递到姜逐面前,问:“所以,姜逐,你的梦想是什么。”
姜逐怔了一下,然后神情不自然起来,像是新年的红映在他脸上。先开始是一抹赤红,接着以肉眼可见的程度从脸颊推至耳根,又顺着耳朵爬到脖子,周围烟花筒的尖啸此起彼伏,朱定锦心中催促,心想“成为巨星”这四个字有那么害羞那么难说吗?
天空炸开烟花,她听见姜逐说:“娶你。”
作者有话要说:
烟花:先炸为敬
第10章 终考
烟花爆竹经久不衰地碎裂。
青灰烟雾一阵一阵地卷,人影模模糊糊,像一段花絮,真实自然,他面红耳赤,眼如秋水,在两人间隔世的寂静中,又落潮般褪下去。
在朱定锦的拍戏生涯中,三流爱情剧占大头,经历过的告白戏多到腻味,遵循一种定式,演员对镜头拍几个清晰特写,滴眼药扑腮红,挤动眉头绷紧腮帮,努力营造出一种“面似朝霞,水光盈盈”的深情效果,这场就给过。
见多了,尴尬都消磨光,只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