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制作人气性大,还是公司艺人层出不穷,已将她忘了,从九八年七月等到九九年的一月,她也没等来一个通知。
训练班几乎没有假期,朱定锦住在阳石县时,姜逐天天呼她,事无巨细地跟她讲身边的事:班上有哪几个已经定了风格,即将“包装出售”了;公司的猪食又难吃出了一个新高度;有个前辈要拍mv需要一个女演员配戏,他已经把她的简历递上去了,没准能中……
朱定锦有时立马回复,有时怕话费超支,几天回一次。
两人精打细算过着日子,姜逐从牙缝里匀出了余钱,就去买“宣义往阳石”的客运汽车票,穿过大片老旧的墙体,拎着从宣义选购的小点心去看她。
有段时间宫廷桃酥火得不得了,他就买了一小盒桃酥,城内新开了一家面包店,里面都是西洋奶油面包,他就买了两袋夹着奶油和香肠的油皮面包。
朱定锦恼他乱花钱,姜逐后来就买不带礼包盒子的,去散装店称零嘴,某次散装店进了山核桃,他试吃了一瓣,觉得很有味道,称了小半斤带给朱定锦。朱定锦把那包核桃都收到柜子里,不是不想吃,那东西硬得跟榔头似的,根本吃不到嘴,摔都摔不开,拿锤子敲了两下,房子跟着一起震。
姜逐于是又不敢买壳太硬的。
姜逐最近的呼叫多了起来,说的是公司里一个歌手的mv的事,商定好的女演员拍戏时摔伤了腿,没法按原计划拍摄,年关将近,能请假的艺人都告假了,再去请人又得费一番脑筋,姜逐看准了这个时机,找到负责人,把朱定锦的简历递了上去。
负责人瞧着没什么问题,就让人过来公司看一眼。
接到怀钧方面的答复,朱定锦将被单晾在阳台靠内的地方,这样就算下雨也淋不到。七点多一点的时候,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反锁了门,去汽车站买去宣义的票。
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朱定锦理了理围巾,还是先走进怀钧新人训练班的巷口,给姜逐呼了一下。
不到一会,卷闸门嘎啦一声,姜逐向她招手,朱定锦左右看看,猫着腰进去,跟着他一路走到新人宿舍里。
宿舍里开着暖气,朱定锦坐到姜逐的床铺上,把围巾一圈圈取下来。
姜逐弯腰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曲奇饼干的铁盒,打开里面有两包枣子,他拆开推给朱定锦:“吃点东西。”
训练班的新人吃的水果都是有固定份例的,新鲜水果较少,大多是批发来的干果,有些新人受不了会让父母寄钱,自己偷偷出去买新鲜货。
朱定锦知道姜逐没有余钱,他家境不好,从一个全村姓姜的山沟沟里出来的,名字拗口,她都没听说过。听他说,村里没学校,只有一个老头家里有汉字书,村里一帮小孩每天天不亮就去山上割猪草,割完去井里打水洗手洗脸,赶到老头家听他念书,听完所有的书就算“毕业”了。近年不少人出去打工,他十五岁时被村里人带了出来,也是想在大城市找一份工。
怀钧集团野心勃勃,来者不拒,新人训练班几百人走一批来一批,高层就是用这批五湖四海的苗子测试市场走向,有人反复挣扎,有人迅速红了,也有人炸过之后很快沉寂——比起另一家打出“尊重音乐,复刻经典”标语的原纪唱片公司,怀钧集团可谓是个彻底的商业老油条,恬不知耻地跟紧时代,毫无下限地迎合消费者口味,草菅人命,大把捞钱。
对于参差不齐的苗子们,怀钧集团有自己独有的一套流程,要将一个乡村小子包装成一个吸人眼球的“明星”不是难事,需要的只是充足的发酵时间。
姜逐已经在训练班度过了四年,与他同批进的新人都成了电视机上的“前辈”,上头还没有把他推出生产线的意向。
朱定锦啃着枣子,姜逐到卫生间给mv负责人拨号。
这时,宿舍外面的走廊传来嬉嬉闹闹的脚步声,随即门被推开,进来四个穿着白背心的男生,一见到朱定锦,愣了下才笑着打招呼:“朱妹子!又来啦,最近还好吧。”
朱定锦忙站起来,她之前搬来住时,与这几人也混熟了:“楮哥、郑哥、小丁、郭哥。”
楮沙白、郑隗、丁一双、郭会徽,这四个都是训练班与姜逐齐名的新人,养蛊一样养了四五年,有风声说资源允许的话,可能要把他们五个拼到一起出道。
几人刚刚健身完,身上全是汗,只有楮沙白和郭会徽扯了大毛巾裹身上,其他两个丝毫不自觉地开始脱背心,丁一双是因为年纪最小,没人跟他这个毛头小子计较,而郑隗纯属脑子不发达。
姜逐呼叫完回来,迎接他的就是一屋子酸汗味。
楮郭二人把自己包成了个白面团,事不关己地望天花板,丁一双则缺心眼地凑上来:“姜哥你终于出来了,给我进去冲个澡。”
姜逐拿起两块毛巾,一人一块摔在丁一双和郑隗身上,然后把窗子拉开,腊月寒风吹得几人一阵鬼哭狼嚎。
朱定锦早逃到走廊上了,靠在门边笑,脸颊一边还塞着枣子,姜逐赶畜生一样把这四个赶到一边,从床上拾起她的围巾,过去给她裹上。
“他们应该在东楼那边,我去打电话确认一下,然后带你去。”
朱定锦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让姜逐牵着走,走到楼梯口,听见楮沙白叫了一声:“小姜,下午有声乐考核,你别爱美人不爱江山,又给它缺了。”
说完后面传来一阵哄笑,姜逐懒得理这帮闲人,朱定锦捏了一下他的手:“说你呢。”
姜逐装不了耳背了,回了一句知道。
在公共电话亭与负责人通完话,两人来到东楼,东楼是一座二十层的大厦,七楼到十三楼都是录音棚,负责人在八楼等他们。
朱定锦在电梯里补了一下粉,“叮”一声电梯门打开,光线略微昏暗,天花板是缕空的石膏板,地上铺着厚厚一层地毯,墙壁上有几盏风铃花壁灯,姜逐看了看记在手上的门牌号,牵着她出去。
过道里有几间严实关紧的门,姜逐走到门牌是“08-7”的门外,敲了敲门。
很快有人从里面开门,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样貌周正,招手让他们进去,关好门,让助理搬了两把凳子过来,和气地笑道:“坐,都坐。”
朱定锦环视室内,除了正在冲泡咖啡的助理,只有一个看起来是混音师的人无所事事坐在调音台前抠指甲,玻璃窗那边的录歌空间内没人。
放热水一搅动,咖啡的香气很快漫出来,开门的男人把两杯速溶咖啡递给他们,自我介绍:“我免贵姓顾,顾小律,顾导,和西源的经纪人是铁哥们儿,他把这活交托给我,那mv不做完,我这年都过不好。”
他看向朱定锦,一点头:“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