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收到怀远县下发政令,一是六月末要派税官来收税,二是又要征兵了。”
荣桀立时皱起眉头。
颜青画心里头沉甸甸的,她打开那三封政令,第一封是正经征税文书,是官府的通常制式,每季季末都会往各县镇派发,让他们提前准备税银和账簿。
她放下那一封,又去翻下一本。
这一本一看就是临时下发的,上面用词并不如第一封考究,是仓促而做。
“月前军吏征兵至今未有归,恐不能完成朝廷行令,择日将派遣新军吏前往梧桐镇,请镇衙门务必响应国朝政令,协助军吏完成行令。”
这一封就简单写了这些,应当是怀远县的县令单独派发给梧桐镇的。
颜青画手里还有一份,她看了看荣桀的脸色,见他还是沉住了气,不由略有些心安。
自从接管梧桐镇之后,他一日比一日沉稳,那日在小湾镇被粮行老板那样挑衅他都没动怒,可见真的跟以往不同了。
荣桀见她小心翼翼看着自己,不由笑笑:“还有一封,也读了吧。”
颜青画打开第三封,越读脸色越差。
荣桀见叶向北也沉着脸,便道:“怎么讲?”
颜青画张了张嘴,死活念不出政令上的话,叶向北黑着脸,咬牙切齿道:“补令,若无弱冠男丁以充军役,则不论男女老少,凑足人数便可行。”
他这话一说完,荣桀才真动了怒。
上次那军吏就想把杏花村几个年轻的姑娘强行带走,那军吏被他下令封了口,朝廷却依旧不肯善罢甘休。
他们甚至都懒得管那军吏死活,上行下效,上峰只想完成政令,下属自然也好不到那里去。
男女老少不论,这话真是太枉顾人伦了。
老弱少女去了战场,又能做些什么呢?
颜青画捏着那张薄薄的纸,觉得手都颤了。
荣桀深吸口气,徐徐吐了出来。
他少时脾气确实有些暴躁,但现在肩上扛着一个镇人的命,他便再也不能跟以前一样任性了。
这个大当家他应一声,就要尽到自己应尽的责任。
“无妨,你继续说。”
颜青画道:“政令上说,咱们镇要凑三十人。”
国朝跟鲜卑打了那么多年仗,如今实在是手里无兵了,一开始要的人数还多些,现在一个镇子只要三十人,全国各地说不得也凑不齐人数。
荣桀沉吟一番,又问叶向北:“近来有束发少年愿意参军否?”
前阵子他让官吏们满大街读新令,有一条就是参军之人可免徭役,可免赋税,镇里管一年四季衣食,甚至秋日可给一倍米粮。
他们如今就一百五左右的士兵,实在有些可怜。
一旦叫朝廷知道他们的事,后果不堪设想。
叶向北跟连和一直盯着这件事,听罢连和就道:“有的,除了少年郎,也有些姑娘家来问。”
荣桀愣了一下:“什么?”
这年月孤身的女户更难养活自己,当时新令上未要求男女,便有些单户女过来问可否参军,好歹能养活自己。
连和道:“其实……姑娘家还多些,都是二十几许的年月,家中无一亲人,我看她们实在过不下去,便叫先在军营里帮忙。”
这倒是令大家都未曾想到,荣桀想了想,竟也觉得不是什么坏事。
“能自己养活自己,愿意参军,本身就很有勇气。”
荣桀看了一眼端坐再身边一脸严肃的颜青画,笑道:“难道女人就一定比男人差?在座各位又有谁比你们大嫂学识好?”
这倒是令人无法反驳,颜青画又被他猛夸,脸都有些红了:“讲这个做什么?若是姑娘家也愿意参军,可以请瑶兰下山带她们,只要肯练,他日上战场说不得各个都很厉害。”
她的意思很明确,既然姑娘们想参军,便给她们单独设立一个旗,由女子统领,先进行操练,看大家是否能熟悉这些才行。
这跟朝廷征兵是有显著不同的,镇子里的百姓心里也清楚,所以也都主动来问。
他们不过才接管镇子这么些时日,便能赢得百姓如此信赖,实在是没有想到。
“大嫂说的在理。”叶向北立即写了新的政令给连和,叫他出去通传给百姓。
荣桀见他们两人已经能配合默契,心里也十分欣慰:“税官不足为惧,月底他才来,我们可以先准备些时日。只是军吏来往时间不定,我认为防不如攻,我们踏进梧桐镇的那一刻不是终结,只是一个开始。”
这回不仅仅是叶向北和连和,就连心里有数的颜青画也愣了。
荣桀站起身走到窗边,他望着外面的青天白日,头一次在心底里产生疑惑:“朝廷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他日跟鲜卑战事终结,难道我们就会迎来好日子?”
他回过头来,英俊的面容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散着动人的光芒:“不会的,我们的好日子,只能自己去争取。”
第49章 承诺
从他们踏进梧桐镇衙门开始, 山寨的所有人心里头都绷了根弦, 未来不是他们踏出梧桐镇,甚至踏出怀安县,便是死在这里,依山而葬。
然而当荣桀明明白白说出来的时候, 大家心里头却还是会不由自主感到恐惧与害怕。
能不怕吗?国朝行到今日, 就算鲜卑的铁骑再强大,也依旧久攻不下。
他们偏安一隅,实力小到仿若尘埃,却不自量力觊觎朝廷,实如蚍蜉撼树, 螳臂当车, 真真不知天高地厚。
叶向北看了看依旧淡定自若的大嫂, 又看了看从来就没有什么表情的连和,只好自己开口问:“可我们现在连两队的兵力都凑不齐,放眼整个镇子都没那么多青壮男女。”
荣桀摇了摇头, 他从袖中抽出自己描的那一份堪舆图,摊开放在桌子上。
叶向北和连和从未见过堪舆图, 等他打开也不知是什么, 都有些茫然地看着荣桀, 想要听他有什么说法。
荣桀这份堪舆图上的字是颜青画给写的,因为时间仓促, 只简单标了几个点, 叶向北看了好半天才略明白些, 顿时有些激动:“这……这是难得的宝贝啊。”
他确实不是出身显赫的世家子弟,只是个普通的读书人,在落草为寇之前根本没有那么多见地。如今的叶向北,已经被多年的山匪生涯磨炼出来,他的眼界已不同往昔。
因着知道这份堪舆图的珍贵,他才更是激动,不由自主念叨出声来。
荣桀指着图上的梧桐镇道:“我们梧桐镇紧邻小湾、张湾两镇,再往北去便是怀远县。”
“得亏咱们现在有了暗探,最近一次暗探传回消息,怀远县也并不如表面上那么难攻。”
“如今的县令是个天盛初年的举人,学识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