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 学生、学生知道……无常司查冤正典之名,大昱谁不知谁不晓?”
“嗯,那你知道,陛下给我无常司下了恩旨,我无常司每年都有五十个刑杀致死的名额吗?”卢斯这是胡诌, 皇帝就算真敢给,这种东西他也不敢收的。
“这、这却是、却是不知道了……”闵师爷哆嗦。
“师兄,咱们今年还剩下多少个名额没用啊?”
“这年才刚过半, 你以为用了很多个啊?还剩下三十四个呢。不过, 临来的时候, 地府里头进了新人,可能没那么多吧、不过三十个应该还有。”
“嗯!”卢斯笑得更甜了,“别管三十,还是二十, 总归是不少呢。况且陛下仁厚, 五十个都满了,也能再找他老人家要去。所以啊……闵师爷,我们无常司打死的人,多你一个……并不多啊……”
闵师爷并不知道卢斯是满口胡诌, 毕竟无常司凶名在外,他看着卢斯,这俊美年轻人也看着他,还眯着眼朝他笑。可闵师爷并没从卢斯身上感觉到笑容这个表情之下应该有的和善,相反,他有一种自己成了一坨死肉,而对方乃是嗜血凶兽正找地方下嘴的阴森恐怖感。
“陛、陛下英、英明,无常、无常司功劳……劳苦功高,该、该当如此。”
“是啊,该当如此。”卢斯的手在闵师爷肩膀上又拍了拍,“师爷,我无常司就喜欢硬骨头的汉子,不错,不错。”
竟然不是一吓唬就什么都招了,卢斯这两声赞美还真是出于真心的。不过,看这师爷不像是胆子大的,能让他把牙关要得这么紧,就说明真有事了。
“承!嘶!承蒙夸奖。”闵师爷这是把舌头都给咬了。
众人也不再说他,反正他人在这,那就跑不了。鲁七郎的家里,并没像纪三那样被翻腾了个底朝天,不只是因为族老们先一步来把他家保护起来了,也因为鲁七郎还活着,另外纪三有钱他没钱啊。
与此同时,他家也没什么线索就是。不过,卢斯他们还是有点收获的。
“村中可有会官话的?”冯铮到了鲁七郎家,看见了众族老们,当即问。
“这、这穷乡僻壤的、如何……”闵师爷一惊,匆忙道,但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被吓唬得过了,闵师爷如今平常说话舌头也拌蒜,弄得自己结巴了。
“会!会!”鲁氏族长立刻点头,随即用带着浓厚地方口音的官话道,“小人和小人的儿子都会!”
冯铮点头:“让他来。”有口音归有口音,但还在能听明白的程度内。
也该如此,即便之前方捕快是翻译,可是听他的转述的话,也有些不是捕快会用的文词,这族老们的举止也能看出来,他们是读过书的。这年头,既然是读书人,就要会官话,否则当朝堂上的皇帝是万言通吗?满朝文武南腔北调,那成何体统?
闵师爷想要说话,可是被卢斯笑眯眯的一看,他吓得打了个嗝,低头一句不说了。
“如今快到吃饭的时候,还请诸位到寒舍一聚!”鲁氏族长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愁眉不展的脸上,终于露出来了笑。
冯铮摇头:“我无常司在外办案事,官兵一体,诸位族老若是有心犒劳,那两摞烙饼,一锅热汤足以。酒就算了,肉若有,我等自当出钱购买。诸位族老不必多言,我等回那龙王庙了。”
冯铮转身就走,众人自然是跟着他。
“话说,冯将军,这几个老……老爷子都能说官话吧?那之前呢?他们明知道你听不懂,但是你身边有能听懂的人,可是还用本地土话?”路走了一半,太子有点不明白,抬手扶着冯铮的肩膀问。
“这是智慧啊,瑞哥儿。”卢斯伸手就把太子的爪子拽下来了,那急吼吼的样子,看得冯铮哭笑不得。
“智慧?”太子倒是没在意自己的龙爪子跟脏东西一样被人抓住甩开,他刚才是唐突了,要是有人敢那样对周安,他得比卢斯还急吼吼,他在想卢斯的话,“哦!明白了!明白了!”
果然是智慧啊,那些人不知道冯铮知道他们听得懂,所以他们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偷听”冯铮和之前方捕快的对话,可以知道方捕快是否有曲解,冯铮是否有怀疑。
至于为什么冯铮现在一问,他们立刻不打自招的跳出来了?那不废话吗。反正已经能确定,他们就是来查案子的,对其余的事情并没有兴趣。若是能借此机会跟他们这些大官搭上线,可是比什么都有用。
“古人说三人行必有我师,这话还真对。”太子小声嘀咕着,“还是出来好玩啊……”就连这群看起来愚昧顽固的乡老也有智慧在其中,真是谁都不能看轻。
龙王庙,对纪三的验尸是彻底结束了,
仵作将尸格递了过来,他们无常司的尸格,真是比当年清楚明白多了。卢斯和冯铮两人凑在一起看完,之后传阅了下去。
尸格上让人注意的是两件事,第一,临死之前,这纪三该是与人有过云雨,他背后有被指甲抓挠过的痕迹,两腿间也有些污物。第二,他的肋骨。背部有淤青,从痕迹看,很像是有谁坐在他的背上,两条腿紧紧的夹住他的肋骨,可能对方就是这么砸死他的。
那么,与他云雨的人,与杀死他的人,是同一个人吗?
又或者,与他云雨的人,是自愿的吗?
已经有无常搭起了土灶,用带来的肉干和调料煮起了肉。卢斯众人席地而坐,喝着茶水,议论着这案情。
太子道:“所以,这纪三之死,其实并没有什么内.幕,而是他与人偷情,被人发现,杀死?”
冯铮摇头道:“也不一定,纪三……也不是个日常多齐整的人,他与人交合不见得就是在临死之前的那天晚上,若是白天在县城里做了什么,夜里回来身上还带着痕迹也未可知。”
冯铮在场的唯一一个查过纪三家的人,即使纪三的家是被一群妇人抢了,但也应该能看出端倪来,所以他这么一说,周安和卢斯都点了点头。
只有太子:“不会吧?那痕迹带上一天?”
冯铮咳嗽了一声,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他那院落里……进门就有浓郁的尿骚味,被妇人们扔出来的东西都是脏兮兮的,他家的灶台上污迹斑斑不说,还有各种虫子爬来爬去。而且,他那尸首找到的时候,也是臭气哄哄的……”
“别,别说了。”太子自认为是上过战场,见识过男人味的,可是没想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殿下,也不一定就是纪三不爱干净。”周安看太子这样,忍不住出言劝慰,“肃韦州缺水,即便这两年还算风调雨顺,可依然是缺。殿下也见了那甜水井,虽然常年井水不枯,可是井口狭窄。殿……瑞哥儿你当为什么今日不见人来此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