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看卢斯的表现,恢复了一点好心情的薛金,现在的脸色又变得极其难看,额头上的青筋更是一条一条的:“卢将军,标下是真心想要合作的,将军何必如此呢?”
“薛校尉,本官真不是故意的,就这样的字迹,还是本官下了心思苦练过的结果呢。当初本官派无常回开阳求诏安令,也是口述,让属下代笔的。”卢斯把毛笔放在一边,让开桌子,让薛金看桌面上他写好的祭文。
祭文是用普通用来写信的信纸写的,比现代十六开的纸宽一点,又短一点,上面的字呢。大的有拳头大,小的也有一寸见方,还有的字因为笔画多,干脆涂抹成了一团黑漆漆的疙瘩,纸张的边角处更有墨迹指痕……
整篇祭文那例文只用了两页纸,卢斯抄了……十二页。从头到尾,也就最后他自己的签字画押,看起来像是点意思。
薛金真不觉得,这东西他拿在手里能威胁到卢斯——给别人看,谁能相信这是卢斯写的?
薛金盯了那几页纸半天,再看卢斯,他正在抹去额头上的汗水,结果因为只手头上带着墨迹,结果就抹出了个黑额头来。
这要是换个时间,换个背景,薛金一定会哈哈大笑,可这个时间,这个背景,他只觉得胃疼。
这想得好好的法子,是真的不管用了,怎么办?
他觉得后悔,当初怎么一时情急,就只想着杀掉冯将军呢?要是那时候不杀,而是抓,可能也不至于把人逼得失踪,那个逃亡路上还知道玩女人的冯将军,该是比这位卢将军好对付得多。
对着这份跟小孩子涂鸦差不多的祭文看了半天,薛金长叹了一声,道:“看来,是天意如此。卢将军,原本标下想着,到现在,人死得也够多了的,标下也怕损阴德啊。所以,魏博伟那几人,标下也愿松松手,给他们一条活路,但现在……卢将军,如今,标下少不得让您送一份投名状了。”
“废话真多。”卢斯一脸的不耐烦,“不过现在都这时候了,我困得要死,有什么事,等到明天白天再说,如何?”
天色是很晚了,外头黑沉沉的,星星见不着,月亮也被乌云遮住了,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有一场大雪了。
薛金虽然想要这一切早早完结,但是也不愿意逼迫卢斯逼迫得太狠,况且,只是半个晚上而已,又能出什么大事呢?
“好。”
薛金一走,卢斯就没那么轻松了,他跟薛金其实有个想法是差不多的——半个晚上而已,又能出什么大事呢?只是,他现在能做的,也只剩下尽量拖延时间,能拖一天是一天,能拖一个时辰是一个时辰。
甚至,卢斯琢磨着——要不然光膀子睡觉,好让自己着凉生病?不过那也太明显了,就怕让薛金狗急跳墙啊。
叹了一声,卢斯躺在了帐篷里狭窄的行军床上,羊羔皮的褥子一裹,身上暖和,心里却冷,睁大了眼睛,半点睡意也没有。
模模糊糊的,卢斯好像听见了打斗喝骂声,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没睡着,不是幻听,是真的。卢斯翻身就坐起来了,同时薛金手持破刀,掀开帐篷帘子闯了进来,正好跟卢斯的眼睛对上。
卢斯抬手就把皮褥子扔了过去,薛金拿着破刀直接横劈一刀,皮褥子不再遮挡视线,就看见卢斯抄着帐篷里的小马扎,跟他对视。
“标下看轻了将军,还以为您是在威远镖局看出的不妥。”
卢斯摇摇头:“你带着人赶到两家村,加入搜查的第二天,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那你为何……包括去挂马村的,你都是在拖延时间?!”
“是拖延时间,也是真心想要找到更多的线索,结果进一步证明了,你不是不对劲,你就是凶手。”
“诏安令……可当时标下也在场,并未曾发现那东西上有什么异样。”薛金的语气还算平静,但手上可一直都没停,一刀接着一刀朝卢斯身上招呼。
卢斯用马扎扛刀,幸好这马扎的材料不错,勉强接住了两刀:“明令自然是让薛校尉看见了,可那两位无常身上带的,又不只这一封信。”
“好!好好!哈哈哈哈哈哈!!!”薛金跟个神经病一样,对着卢斯变小边砍,把卢斯手里的那个马扎彻底砍成了碎木头块,帐篷里地方太狭小,卢斯只能左躲右闪的避他,一个不小心也不知道踩着了啥,把自己绊了个大马趴,却恰好躲过了当头一刀。
卢斯原地几个翻滚,滚到了行军床边上,刀光闪过,鲜血飞溅,一颗大好头颅落在了地上,轱辘两下,滚到了一边——薛金的头……
无头尸体的手中的刀,随即坠下,被喷了一身血的卢斯好悬没反应过来,要是人死了他还被砍了,那可就笑话大了。等他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看见的正是气喘吁吁的冯铮,卢斯的眼圈,瞬间就红了:“铮哥!”下一刻他就冲上去把冯铮拦腰抱住了。
“没事了,没事了。”冯铮以为卢斯吓坏了,因为刚才那情景,他自己本身也吓坏了。只要迟来一步,那他就要悔恨终生……他抱着卢斯,轻轻的拍着卢斯的背脊,他自己剧烈的心跳,也因为卢斯的体温而渐渐平复下来。
可是两人抱了一会就要分开,毕竟外头还杀着呢。卢斯满肚子的话想要问冯铮,最终也只是咬咬牙,转身把薛金的朴刀拿起来,人头拎起来:“走!”
不方!就是干!
天边一抹桔色的光亮起,朝霞顷刻间刺破了黑沉沉的天,黎明就此到来。
薛金扎下的那简陋的小营地里,却有许多人没能看见初升的太阳,且这辈子也再看不到了。
“见过卢将军。”来人是隔壁直逸州的余总兵,卢斯和冯铮在直逸州呆了不短的时间,又做了几件大事,跟这位余总兵也算是熟悉。
“多谢余总兵这次前来援手。”
昱朝除了几个边塞州郡,其余每州都设置一名总兵,总兵的品级比较乱,高的是超一品,低的五六品都有。直逸州之前情况特殊,总兵是不上不下的四品官,如今情况更特殊,为了安定民心,重整因为平王而一团混乱的当地军务,现在坐镇的直逸州余总兵就是从边关调过来的一员骁将,总兵就提成三品了,他们俩算是平级。
但骁将归骁将,余总兵身材高大修长,头发花白,胡子也是花白,若非穿着武人的官服,看起来到是儒生的文气更重些。
而起从卢斯派出人求救,到大队人马到来,这种速度,必然是星夜兼程,人家这样卖力的救了自己的性命,卢斯自然是能有多谦恭,就有多谦恭。
“卢大人客气了,我军中出了此等败类,不但自己居心不良,带累了一群好儿郎,更是险些害了两位大人的性命,余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