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很像水军，但他们比常见的水军要高级。
他们攻击的点不算言之无物, 而是与剧情相关的点。这样一来, 就仿佛伪装成了看了文却对剧情不满的读者。
这些评论全是负分，对潺湲的小说积分也有一定影响。
那天潺湲的收益几乎下降了十分之一。
恶意差评，恶意刷负。
文红挡人路, 来者有备而来，打了林若涵一个措手不及。
潺湲的真爱读者们义愤填膺, 愤而争论, 却把恶意的评论楼层越盖越高, 挂成了话题。
反而使更多读者看到。
对文有略微了解便知事实并非如此，可总有看文不仔细，权当消遣的读者，被负分评论带得跑了偏，越看越觉得这文怎么这般满是漏洞。
而负分评抓着剧情咄咄指责, 也会让刚点进来的新读者坏了心情，失去看文的欲望。
有旧读者也开始抒发对潺湲这篇文的失望之处，语气由吐槽转向烦躁的不满。
也不知里面多少“读者”是同行在浑水摸鱼。
林若涵不奇怪。
文人相轻，从前写的文也不是没有吐槽的语气很激烈的，一翻专栏就了然，原来也是个作者。
林若涵能理解。
但她伤心的是，她的读者也大规模地动摇，并产生了怀疑。
从小说最新章骤减的订阅量和评论量可以看出。
刷负分评的人达到了目的。
*
“虚度时光”书店。
“唉。”
望着面前的林若涵眉头紧锁了一天，敲键盘的手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师簌簌干脆帮她叹息出声。
“怎么了？”
“小说在网上出了点事。”
料想老板对小说应该不太感兴趣，林若涵没有说得详细，郁闷地略略带过。
谁知师簌簌认真地问：“怎么了？”
林若涵不想说，她不知道怎么说，便道：“网上的也不算什么事。”
“可是，既然小说是你的职业，那么小说的事就是工作上的事。就像我的书店出了事一样，怎么能不算什么事呢？”
林若涵不说话了，她认同师簌簌的说法，点了点头。
“说吧。就当是在外边工作的姑娘吐槽职场上受的委屈，也是很正常的事。”师簌簌气定神闲，老神在在。
没人问还好，一旦有人问，林若涵就委屈起来。
“有人特意给我刷差评。刷了好多。”
她后面还有无数的话，但碍于自己的表达习惯，说不出口，只是陈述事实。
“多少？”
“很多。”
“差评影响大吗？”
“……很大。”
林若涵只能说到这里了，她毕竟是个写手，面对差评是她本该做的事。她无法向师簌簌哭诉自己写得多好而差评赶走了多少读者，也不习惯一身丧气地对好友说自己的心情有多糟糕。
“读者多的时候，众口难调，有一部分读者的确挑剔。”
师簌簌说这话时，林若涵心里一沉。
林若涵有些难过，因为老板的确不懂网文小说的事，她不知道那是别的作者在故意搅浑水。
“不过我相信那些差评并不能和你的作品相匹配。”师簌簌继续说道，“你写得好，作品会自己发光的，差评压不下来。”
林若涵鼻子一酸，忍住了。
“我知道。”
她从来都知道，她只是不甘心。
“有刷差评的，肯定也有帮你说话的吧？”
“有。”
林若涵道，“但是，效果不太好。”
顺耳的话是锦上花，能让读者更喜欢。
可逆耳一句，就是心间刺，膈应、恶心，不舒服。
这给人造成的心理影响大了去了。
况且，身为作者的林若涵，比起读者，所看到的恶言所承受的负面情绪更是千百倍。
加之，骂人者寥寥几语，反驳却费心费力。
对于维护这部作品的读者而言，这只是生活中一个小片段，对搅局者而言，这就是他们的最大任务和目标。
两者所愿意花的精力，怎么能相比呢？
师簌簌怜爱地望着她，亲手为她斟了一盏茶。
“好好写文，别担心。差评再多也只是一时的，好的作品不会蒙尘。”
“嗯。”林若涵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
她何尝不知道，一切总会过去。
可擦拭尘土的细绣绢布，什么时候才会到来？
*
今晚吧。
师簌簌不准备往后拖了，看到那些评论对潺湲，也就是林若涵的影响后，她决定今晚就写一篇长评。
重来之前，师簌簌作为读者，有一个遗憾。
这个遗憾如此巨大，以致于她记了好多年，每每想起不能释怀。
既是对自己，也是对那个在巅峰之时封笔的大神级写手。
潺湲写得最好的一个故事，是师簌簌在三十岁那年看到的。
潺湲写的最后一个故事，也是在师簌簌三十岁那年写完的。
潺湲的这篇小说自开文以来，热度一直很高。
这个热度，很多时候都不是多么正面的热度。
没有人知道写手“潺湲”究竟在日更连载这部长篇小说时究竟承受了多少压力，才会在小说标上“已完结”之后，笔名自杀。
这部长篇玄幻小说，成了大神写手“潺湲”的绝唱。
她笔名自杀后，小说的热度达到巅峰，“潺湲”封神。
可此后再无人找到潺湲。
这部小说连载过程中，腥风血雨一阵又一阵，这里暂不详述，总之是很坎坷的历程。
师簌簌了解过，她也沉默过。
有人举刀有人为肉，才有腥风；
有人泼污有人扬尸，才有血雨。
而她忙于奔波，置身事外。
这个奔波是借口，师簌簌自己也知道。
要不，怎么看文的时间有，为作者说句话的时间却没有呢？
为什么看微博的时间有，为作者和支持作者的人点个赞的时间却没有呢？
师簌簌原本以为作者和读者之间的交集仅于你写我看，消费买卖的关系。
而当潺湲离开后，师簌簌才知自己竟如此遗憾。
不止是因一篇网文小说，更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遗憾。
永远的遗憾。
所以她回来后，发现自己未至三十，就记得潺湲未曾离开。
虚度时光雨天一遇，师簌簌就从微博上留意起了“潺湲”和“林若涵”的交集，而后的相处，她完全为这两个名字划上了等号。
这么活生生的潺湲大大。
这么清瘦寡言却投缘的林若涵。
师簌簌无法想象，每天那么努力地敲击键盘的林若涵，如何在不远的未来，颤抖却决绝地按下笔名自杀的确认键。
你写书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