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秦姐姐,我喝。”邢岫烟接过符水。今儿秦可淑成亲,一切以她为重。自己喝下去,再差也就是拉个肚子罢了,没什么要紧。
邢岫烟这般想着,咬咬牙,一气喝了下去。
这陈年谷子水,除了酒味,还有一股馊气。邢岫烟忍着呕吐的冲动,道:“喝完了,可以吃些别的东西冲一冲么?”
喜娘为难道:“这,没听董老太爷说呀,要不,我去问问。”
等你去问回来,这味儿我已经自己压下去了,邢岫烟心里暗暗道。陪坐的几个女眷看邢岫烟难受,对喜娘道:“老太爷没说,就是没有这忌讳。”
喜娘道:“这--”
秦可淑问:“这里有什么糕点?”
新娘子都不介意,喜娘也不好拦着了,左右两眼一抹黑就当不知道罢了。她道:“这房里的东西都是甜甜腻腻的,怕邢姑娘吃不下。”
一个圆眼睛的姑娘道:“我记得主桌上有一道梅花饼,味道淡,还有一股子梅花香味。”
喜娘道:“我想起来了,是那位言管事带来的贺礼,听说是什么大师做的,一日就做三碟,再多也不肯了。”
圆眼睛的姑娘道:“那我赶快去看看,晚了就被吃光了。”邢岫烟一听这么麻烦,想说就随便喝口茶就好了,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圆眼睛的姑娘已经蹦跳着跑出去了。
邢岫烟忍了一会儿,那姑娘回来了,拍拍胸口道:“啊,好险啊,就剩了这么一块,被我抢过来了。”
邢岫烟笑了:“多谢你了,不知妹妹怎么称呼?”
“我叫董璎,十三岁。姐姐唤我璎儿就好。”董璎道:“这是梅花饼,姐姐快吃罢。”
邢岫烟拿过来吃了一口,果然不腻味,口齿之中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真不愧是大师的作品。
咬掉的梅花饼传来香气更浓一些,董璎眨巴着眼睛,忽然想起方才碰到的那个男人。
她看到梅花饼还剩一块,就急忙跑过去和董婶说明来意,这时候,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穿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那双眼睛如暗夜里的星辰,熠熠生辉。她一时间仿佛置身于满天星光之下,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姓名。
直到董婶唤了她几声,把唯一剩下的梅花饼递给她,她才恍若梦醒。
她听见别人换他“言总管”,心里很诧异,她听说过康平田庄的总管是一个年轻人,没想到长得那么好看。
“璎儿,璎儿?”邢岫烟叫了两声,董璎兀自出神,脸颊慢慢地红了。邢岫烟转脸去看外面的天空,虽说天气晴好,但太阳并不是很烈呀。
董璎回过神来,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问道:“邢姐姐,你们的针织坊好厉害啊,能想出这么可爱的玩偶。”
“只是灵光一闪罢了。”邢岫烟道。
董璎道:“不过现在在别的地方也可以买到乔巴了,而且上面还有刺绣呢,比你们做的精致许多。”
邢岫烟心思一沉,这么快就出现盗版了?康平田庄的针织坊手艺和财力上肯定不如专门的针织坊,比精致程度,她们自然是比不上的,如果任由着盗版猖狂下去,针织坊好不容易提高的业绩又会跌回谷底。
然而,在这个没有版权之说的社会,控制盗版简直是难上加难。为今之计,她们只能从别的方面下功夫。
要不要去找言泓商量一下呢?邢岫烟犹豫不决,不知道言管事看不看得起针织坊的收益。
“邢姐姐,你是不是头晕呀,怎么一直发呆?”
秦可淑担忧道:“邢妹妹,你是不是喝了符水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邢岫烟忙道:“秦姐姐不要担心,我只是坐得久,腿脚有些发麻,手臂也酸。”大喜的日子请大夫来,多不吉利。
董璎道:“邢姐姐你再忍忍,马上就到时间了。”
果然喜娘进来道:“邢姑娘,好了好了,可以放下来了,时辰到了。”
董璎连忙帮邢岫烟拿过宝瓶,邢岫烟甩甩手,揉了揉发胀发酸的手臂,站起来道:“秦姐姐,那么我先出去啦。”
秦可淑点点头,怕邢岫烟看不到,又说:“邢妹妹,你用完饭再回去。”
邢岫烟道:“我在那边吃过了。”这里认识的只有董婶三人,再勉强算上一个董璎,在这里吃饭不自在,还是回去的好。婧儿应该给她留了吃的。
秦可淑这么一听也不勉强,董璎道:“我送送邢姐姐。”
两人并肩走出董家,董璎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道:“邢姐姐,你们田庄的言管事是不是很凶啊。”
邢岫烟道:“妹妹为什么这么问呢?”
董璎道:“我猜他年纪那么轻,一定要很凶才能镇得住底下的人。”
邢岫烟笑了笑,解释道:“我进田庄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言总管发脾气。”
董璎闻言十分惊奇:“真的么,姐姐没有骗我?”
“真的,”邢岫烟笑道:“他不用生气也可以镇住众人,因为他的能力就在高处。”
董璎若有所思地点头,往前面一看,愣了愣:“咦,那走在前面的人,不是言总管?”
邢岫烟顺着董璎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言泓的身影从田间道上走过。他是吃完了喜宴,要离开田庄回住处去了罢。
董璎看着言泓的身影在田间渐渐远去,想起刚才与他的那一刻对视,面色又像烧着的似的。她低眸对邢岫烟道:“里头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帮忙,我先进去了。”
说罢一闪身进了门,邢岫烟独自一人走回秦家。这个时候路上几乎没有人,大伙儿都聚在秦董两家吃酒聊天。邢岫烟一面走,一面想着董璎刚才说的事情,不知不觉偏离了原来的路。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身处田埂之间了。
前头,竟然还站着一个人,邢岫烟暗道:怎么是言泓。
☆、第三十八章
两人隔着青青的禾苗沉默了一会儿,若是此时有人旁观,必会觉得男子俊挺,女子清丽,合着这田园风光,可供入画。但是邢岫烟与言泓两人,只觉得气氛微妙。
最后还是言泓率先开口:“你跟着我做什么?”
邢岫烟心中升起一股无言的哀愁,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要如何回答?正踌躇间,邢岫烟忽地想起游内湖发生的事情,连忙道:“言总管,当日您救我一命,我一直没有机会向你道谢。”
言泓心中一动,黑色泥土上那一只玉足浮现在眼前,栀子花似的白。在某一个夜里,他曾经梦到过这一只玉足,轻轻地在湖水之中,划过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涟漪触碰到湖岸,颤了一下,缓缓化开。玉足站起来,沿着姣好月光洒满的小路,姗姗离去。那一刻,他竟然想阻止它的离去。
梦境散去,邢岫烟在不远处看着他,纤纤玉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