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初三也没说话,安静地倚在他怀里,双目微阖。夏六一以为他睡过去了,轻轻地给他掖了掖被子,何初三像突然从极度放松的状态里清醒过来,睁开眼转头向他看了一看,笑了。
“我总觉得我还在做梦,”他摸着夏六一的手说,“你真的来了。我这几天一直梦见你。”
第八十九章 (下)只是舍不得
“我总觉得我还在做梦,”他摸着夏六一的手说,“你真的来了。我这几天一直梦见你。”
夏六一在他耳侧鬓发上又蹭了蹭。与何初三相反,他这两天没有梦见何初三,因为他压根没能睡着过,无论何时何地,他脑子里都是何初三躺在他怀里浴着血的样子。
他在何初三的鬓发上嗅到了清新的味道,是刚刚被清洗打理过的。何初三脸上身上也一片清爽,不像一些卧病在床、缺乏照料的人汗涔涔、馊兮兮的样子。他轻声问,“这几天都是谁在照顾你?”
“kevin。”
“是在祠堂里拦住我的那小子?”夏六一还记得那个跟自己说“何先生挨了两刀,不是为了您在这时候毁了他的计划!”的小青年。
“嗯。”
“他帮你洗头、擦身?睡袍也是他买的?”
“嗯。”
夏六一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何初三偏过头去亲亲他,笑着问,“吃醋了?”
“没有,”夏六一闷闷地说,“我很感谢他。”他心里堵得慌,不是因为吃醋,是因为愧疚,“他比我好,这个时候能陪在你身边,能好好照顾你。我不会照顾人,脾气又差,什么都不好,我只会伤害你,我……”
何初三捂住了他的嘴,“别说傻话,全天下除了阿爸就是你最疼我,你从来没有伤害过我。那天看你哭,我很后悔,这招就算再能博取乔爷的信任,我也不该用,不该让你这么难过。我太自私,太狡猾了,是我在伤害你。”
夏六一微微摇着头,颤抖的嘴唇触碰着他的掌心。他想说话,但何初三不让他再说,因为他看上去又要流眼泪了,像个哭包——他还曾经取笑何初三是个哭包——双目微红的样子又让人心疼,又让人心动。
何初三忍不住吻了他,因为没有什么体力,只能轻轻地、细密地吻他,像在小心翼翼地吻一只蜷缩起来、瑟瑟发抖的猫。
——真想现在就将这只猫压在身下,舔它含泪的眼角,抚摸它柔软的肚腹,进入它,让它眯缝起眼睛,轻缓又妖娆地发出声音,爪子缓缓摊开又缓缓合拢,它太舒服了,就忘记哭泣了。
他理智地阻止了自己这个要命的冲动,非常节约体力地轻吻着。夏六一顾忌他的伤,也不敢太激烈地回应,温热柔软的猫舌头只在自己唇边微微滑动,一会儿退回去,一会儿又邀请一般地探出来轻触何初三的唇。
——何初三觉得自己血压有点过高。
他不敢再亲下去,枕在夏六一结实柔韧的胸口歇了好一阵气,这才缓过来。腻腻歪歪又心满意足地在大佬的胸肌上蹭了蹭脸,他黏糊糊地说,“六一哥……”
夏六一被他唤得心要软成一滩糖浆,“嗯。”
“你放心,我不会再做这种自残的傻事。我所知道的一切,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我都告诉你。”
“嗯,”夏六一在他发顶又亲了一下,“我也都告诉你。”
两人黏糊在这一张小小的病床上,压低着声音,说了许久的话。夏六一将老掌柜一事对何初三全盘托出。何初三也坦白地告诉他自己所调查到的一切,他接下来的全部计划,甚至包括与陆光明的合作——那天在别墅暗道中接应和救走崔东东、小萝的正是陆光明。
夏六一并没有介意他与廉署人员的合作,只是对他的计划忧心忡忡,“不行,这对你太危险了。”
“你相信我,不危险,我有能力做到。”何初三坚定又温和地道。
“……”夏六一抚摸着他的发鬓,心里一阵酸涩。何初三是在保护他。这个曾经青涩瘦弱、手无缚鸡之力、远离风风雨雨江湖路的书生仔,仿佛破茧成蝶一般惊蜕成长,成为了一个甘愿付出一切为他遮风挡雨的男人。他相信何初三有能力吗?他当然相信。他只是愧疚,只是不舍得。
何初三偏过脸来,在他唇边安抚地又亲了一口,换了个话题哄道,“我之前去见过阿爸了。”
夏六一从愧疚里惊醒,“啊?你……他……他又打你了吗?”
何初三笑道,“没有。阿爸说我被你拐骗了,我跟阿爸说是我先追求你的。阿爸问我:‘为什么会看上这么个鬼东西?你喜欢他什么?’”
“……”夏六一哑口无言——可不是嘛!他这样一个野蛮愚昧、满手脏污的古惑仔,跟何阿爸清白又优秀的良家妇男儿子比起来,可不就是个鬼东西嘛!
他忍不住心中惶然又不舍地抱紧了何初三——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何初三,更配不上何初三倾心竭力、不顾一切的付出。
“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跟他说,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在数学上,任何疑题都有答案,任何现象都有迹可循,所有的事总有一天都能被完美计算,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认为。直到我认识了你,我才明白感情是不能被衡量、被解释的,它没有源头和规律,是身不由己的。我是在某一个瞬间、因为某一个原因而突然喜欢上你了吗?我觉得不是的,是所有的时刻和所有的你,都让我心动。你在我心里,什么都好,连你那些臭脾气,我也很喜欢。”
“嗯,”夏六一轻声说,“我也喜欢你,你的所有都喜欢。”
“……”
“笑什么?”
“你突然这么肉麻我不习惯……”
“喂,许你肉麻不许我肉麻?你还把这个肉麻话对着阿爸讲!”
“别摸,别摸,痒,哈哈哈……”
两人笑闹了一阵,夏六一不敢折腾何初三,捏了他耳垂一会儿之后就停了手,搂着他在他后颈上轻轻地啃了一口。“那阿爸呢?他听了以后怎么说?”
“咳,他说:‘我辛辛苦苦送你去读书,就是为了把看上一个鬼东西这件蠢事说得这么好听么?’”
“……”
“你别介意,他开玩笑的,”何初三笑道,“阿爸从来没有讨厌过你,他一直都关心你的,背着你都叫你‘蛀牙仔’,时不时会问我‘蛀牙仔最近怎样了’,他只是……只是对你混黑道这件事很惋惜。”
夏六一很没脸见人地将脑袋埋在他颈后,他其实每次见面也感受得到何阿爸对他长辈一般关怀地敲敲打打——虽然那每每令他牙酸到落荒而逃。
“然后呢?”他闷闷地说。
“然后阿爸问我:你跟他在一起真的幸福吗?他能给你什么样的生活?”
夏六一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