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夏六一身上替他止血。其余人蹭蹭围上,数把枪将许应顶在正中。许应被按倒在地,双膝齐跪。
“六一哥!六一哥!”小马跪在那里呼天唤地,直到看到夏六一慢腾腾地睁开眼睛、嫌吵地对他皱起眉,才松下口气。
何初三被挡在人群外头,垫着脚尖瞅了好几下都瞅不见人,索性将大块头书包垫在脚下,扶着墙爬上就近的棚架。
他正瞧见夏六一被几个小弟围在中间,一旁几人按着许应,元叔拄着龙头杖慢慢走到许应面前。
他拔起龙头杖的杖头,抽出收藏其中的龙头短刀,扔在许应膝盖边。
“许应,你背叛帮会、谋害大佬,”元叔冷声道,“按规矩三刀六洞。念在你这些年为帮会出力不少,我给你个自己了断的机会。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
许应捂着汩汩淌血的腹部,拧着眉头冷笑着看他。被瞪视的元叔面不改色,仍是一脸森冷。许应突然爆发出一阵诡异的大笑,他连说了三声“好!”字,沙哑道,“我有什么话说?我为青龙,为你们这些老不死的卖了一辈子命,到头来什么好处都给了这小子!你们不给的,我就自己来拿!我有什么错?!三刀六洞……我不服!”
他抓起龙头短刀猛地跳了起来,竟是一刀逼向元叔!在近旁的崔东东/突然动作,转身一脚踹掉了他手中的短刀!再一脚将许应踹翻在地!
她还未曾来得及走上去再补一脚,浑身染血的夏六一猛地推开小马,抓起地上的龙头刀,大吼一声直扑而上,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一刀入心!将许应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他肩上扑簌落下的鲜血掉落在许应的脸上,许应瞪大眼睛面色狰狞地看着他,两个男人带着极端恨意的眼神在空气里交刃而过,许应挣扎着将双手扣向夏六一的喉管。
夏六一按着染血的刀柄,狠狠一转!
许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诡异的咕噜,双手颤抖着在他脖子上留下十道染血的指印,“夏……小……六……”
他挣扎着抬头将嘴凑近夏六一的耳边,狞笑着,低声说了几句话。
“……”
周遭的人谁也没有听清,而夏六一的眼睛猛然瞪大,刚要退身,许应猛地向上一撞,将刀刃整个撞入自己体内!
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一口血喷出满天红雾,瞪着铜铃般的双眼,终究是咽了气。
夏六一满脸震惊地将刀拔了出来。
他摇了许应一把,后者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只是大量的鲜血顺着他摇晃的动作而喷涌而出。他浴了一脸猩红,沉默地看着全无气息的许应,眼里的恨意开始层层晕染,终至刺骨!仿佛着魔一般,他抡起刀再一次狠狠刺下!再拔出来,再刺下!再拔出来,再刺下……
“嗤!”“嗤!”嗤!”“嗤!”
刀刃在肉体中进出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反复回响,肉屑夹着血块溅落在地面上,攀在棚架上的何初三惨白着脸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他已经死了,够了。”崔东东开口道。
她抓住夏六一肌肉紧绷的手臂,使劲握了握,示意他清醒一些。夏六一面无表情地慢慢转头看向她,过了许久,才像回魂似的,闭了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扔下鲜血淋漓的龙头短刀,脱力地倒在崔东东肩上。
小马急忙张罗着手下,用桌板做了个简易担架,把夏六一抬上去。元叔带着几个长老走近来关怀他,夏六一脸色苍白地笑笑,跟刚才的疯狂狰狞判若两人,显得虚弱而谦和,“各位长老,多谢及时相救。”
“小六,委屈你了,先歇着吧。”元叔说,挥挥手示意马仔们赶紧送他去私人医院。
崔东东跟着担架走了几步,见夏六一对她摇了摇头。她便又折转回去,扶着元叔说,“元叔,您远道而来辛苦了,要不要先送您回去?”
“不用了,丫头,”元叔拍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你孝顺。我不急着回去,正事要紧。老葛、老裘、段亲王,新‘龙头’的选举大会,就在六一的病房里举行吧。我们送他一起去医院。”
一群人簇拥着担架挤出了电影公司大门,剩下几个马仔拖起许应尸体,麻袋一裹抬走。独留了攀在棚架上的何初三,因为存在感微弱,竟谁也没注意到他。
良久之后,他才从棚架上摇摇晃晃地攀下来,弯腰捡起他那沉甸甸的小书包。他木呆呆地看着远处地上那几摊新鲜的血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听见自己耳朵里嗡嗡的轰鸣声。
那个叫许应的黑道大佬费尽心机、杀人篡位,最后只落得这么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而夏六一受了那么重的伤,刚才还宛若鬼神附体,现在却奄奄一息地被抬出去……真的会没事吗?
他恍恍惚惚、心有忧虑,却无从而去。在空荡荡的摄影棚里站了一会儿,他抱紧自己的小书包,一脚深一脚浅地离开。
……
凌晨时分,他出现在了自己家门口。巷道里黄纸漫天,一股子劣质神香的味道,楼上住着的刘大妈在一群亲友的包围下哭天抢地,跪着朝天空磕头,求把她那开膛破肚死状奇惨的儿子还回来。她不知道楼顶上发生了什么,只捶着地哭骂着你们这些黑社会,不得好死!
没谁注意到披着件黑夹克、对着地上黄纸发了阵呆、然后低头默默走过的何初三。
何牙医唏嘘感慨着把自己儿子迎进诊所,关了门小声跟他儿子唠叨,“她儿子自己不也是黑社会,作孽啊真是,啧啧啧……你昨天一天去哪儿了?!那个夏六一走了没有?!”
何初三短短二十几个小时之内,不仅得知了黑道大佬们的纠结情史,还被人追杀、跳楼、背着一大男人跑了几条街、遁出城去又跑了几里路去找黑道大姐头、遁回来当影帝、目睹一场黑帮仇杀……其经历之丰富血腥,严重激荡震颤了他那颗幼小纯洁的心灵。他脑子里仍然是空空荡荡,只木呆呆地放下怀里紧抱着的小书包,脱下他在摄影棚里偷的道具服装黑夹克。
何牙医嘶地倒抽一口冷气,他儿子赤裸的上身血迹斑驳!
“咿!咿!”何牙医张嘴大叫!
“爸,我没事,”何初三低声地说,“血不是我的。你能不能帮我打盆水冲凉?”
冲了这场凉之后,何大学生倒床高烧不起,死去活来地病了整三日,在梦里昏昏沉沉迷迷糊糊、自觉仿佛有一根棍子在脑浆里乱搅、潜意识地要把那些恩怨情仇一通混乱搅散、打包扔出脑海。
他阿爸替他去了学校,还了图书馆的大部头,又跟学校请假,称他大病不起,申请延后补考。
……
这边何初三在阴黑潮湿的小破床上梦生梦死,那边夏六一在私人医院的高级病房里、被医生正儿八经地包裹成高级木乃伊,也是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