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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你犯了什么事儿?要他救?!”何阿爸急道。

    “我被几个人拦住,抢钱。”何初三不想他担心,还是只坦白了一半。

    “啧啧啧啧……”何牙医又急又气又慌乱,只剩下这一语气词了。

    “爸,快看看他,是不是要死了?”何初三说。

    何牙医卯起袖子充当无照兽医,横七竖八地从夏六一身上数出了十七八道深深浅浅的刀口,膝盖骨还有些错位,但这些都不是要命的,要命的是夏六一肩膀下面一个子弹孔,弹头卡在里头,伤了估计有一两日,伤口灌脓,四周血肉外翻,情状十分惨烈。

    “啧啧啧啧……”何牙医说。

    何初三跑前跑后的端水拿纱布,伺候他阿爸给夏六一处理伤口。其实他对夏六一这种大恶棍毫无好感,这种混球蛟龙城寨里一抓一大把,死了也就死了,还有第二个混球顶上去。只是这人好歹救过他,而且他一纯真良民,眼睁睁地看着一大活人在自己面前死过去了,还真是做不到。

    何牙医举着放大镜研究了老半天,说,“阿三,我老花眼,看不清,你来给他取弹头。”

    “会疼吗?”何初三忐忑了一下。

    “疼!当然疼!”何牙医说,“不过他晕过去嘛,麻药都省了!快来!”

    何初三把镊子往里面一戳,就听见夏六一在昏迷中一声嘶哑的呻吟,当即紧张得停下动作。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回想了一下几个月前,夏六一如何揪着他衣领把他脑袋砸桌子上,如何把他踹飞,如何用凳子腿削他,如何说“哪怕你死在路边,我也不会看一眼”……

    再睁开眼时,他心中充满了汹涌澎湃的勇气!一手捂住夏六一无意识呻吟的嘴巴,另一手坚定地一镊子戳下去了!

    何牙医眼睁睁地看着他性情温厚的儿子,面不改色地从噗噗鲜血中夹出了子弹,表情之沉稳淡定,令他不禁森森地打了个寒战,心里开始怀疑自己的教育方向是不是出了问题——儿子该去学医?

    夏六一醒的时候,是在二楼何初三的狭窄小铁床上,房间里点着一只蜡烛,潮湿的屋顶长满了黑霉,散发出腐烂的气息。他趴在床上,胸口下面垫了块枕头,防止他肩上的枪伤挨着床单。

    何初三就趴在床边的木凳子上,屁股底下是另一只更矮小的矮凳,正就着烛光温书。

    夏六一深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除了手指,全身上下什么地方都动弹不得。

    “喂。”他沙哑地说。

    何初三凑过去,就听见他说了醒来之后第一句话,“牛杂。”

    第五章 小子,你不懂。

    何初三故意给自己戴了个口罩,叮叮咚咚跑下楼。一个来看牙的常客正在楼下店面等他爹开刀,这时候就含着劣质棉花支吾问,“阿三?你今天不上学?”

    “他感冒了,在家休息,哈哈!”何牙医连忙配合儿子的口罩说。他今天受惊过度,家里又藏了尊大佛,本来不想营业。何初三却认为突然休假会引人怀疑,两父子一起趁着天早,打扫干净店内血迹,仍旧开门接客。

    何初三哑着嗓子跟这位什么叔打过招呼,就匆匆出了门。拐到隔壁肥姐小食店买了一大碗咖喱牛杂,热气腾腾地端回来。

    “感冒还吃牛杂?”常客含着棉花说。

    “感冒怎么不能吃牛杂!牛杂补气益血,乃肉中上品!”何牙医急忙说。

    牛杂哪里是肉?何初三很无语地看了他阿爸一眼,觉得他阿爸紧张过度,迟早要穿帮。

    何牙医的确紧张得要命,就差没冲到街上敲锣打鼓地呐喊“我家二楼绝对没有藏人”。战战兢兢地目送着自己儿子端着牛杂上了楼,他觉得自己肺都要憋出洞了。

    何初三把夏六一扶起来吃牛杂,夏六一背上都是刀伤,歪歪扭扭地用没中枪的一边胳膊靠着墙,面无表情地只是吃。何初三则是蹲回去继续温书。

    夏六一吸吸呼呼没几下就干掉了一整碗牛杂,好像终于缓过劲一样,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靠在墙上发了阵呆,突然说,“水。”

    何初三给他倒了一大杯水,伺候他喝完了,这位老爷又说,“烟。”

    这次何初三摇头了,“没有烟,你受伤,不能抽。”

    “操!”夏六一说,“烟!”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他妈印度阿三可有骨气了,居然硬着脖子坐回去重新看书,彻底无视他。

    夏六一瞪了一会儿眼,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靠回墙上,继续发呆。两人各自沉默,竟然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一上午。

    到中午时分,何初三合上书本,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然后问夏六一,“想吃什么吗?”

    “牛杂。”

    何初三从小铁盒子里翻出之前夏六一给他的“稿费”,叮叮咚咚下楼又给他买了整三碗牛杂,肥姐开始怀疑自己家牛杂锅里是不是掉进去一包“白面”,不然怎能这么上瘾。

    夏六一一边吃牛杂一边观察室内,这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基本上除了床,就是一张大凳子加一张小矮凳,还有角落里一个书柜,洗得干净发白的窗帘被拉上了,看不出窗外是什么样子。

    书柜、床头、地面,密密麻麻堆满了书,大多黄旧,像是从旧书摊上淘来的。此外还有几本大部头,看上去又新又精致。

    何初三把那几本从学校图书馆借的大部头整整齐齐收起来,放进破烂小书包,然后往充作桌面的凳子上摆上一个大碗,里面是白饭、两片单薄的叉烧和一个煎蛋。

    “喂,”夏六一说,示意剩下的那碗牛杂,“不想吃了。”

    何初三走过来将牛杂倒进自己碗里,搅了搅汤汁,开始吸吸呼呼大吃。

    他吃完这顿久违丰盛的午饭,去楼下大水缸里舀了半勺水,仔仔细细擦洗了碗筷。然后回到二楼,夏六一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何初三没忍住,问他,“你被人追杀吗?你惹什么事了?”

    夏六一看也没看他,只回了他言简意赅的一句:“关你屁事。”

    还是那黑社会的臭德性!何初三乖乖地闭了屁嘴,收好书包,他戴着口罩出门去上课。

    夏六一在何初三家面无表情地又趴了整三天,除了“牛杂”、“鱼蛋”、“肠粉”、“凤爪”、“蟹黄包”和“艹你妈!烟!”之外,他什么话都不说。

    第三天晚上,何牙医收工关门,上楼来换药,对房间里堆积的食袋、竹签、各类食物残骸表示了极大的愤懑与谴责,“这几天光吃牛杂?!这什么,咖喱鱼蛋?还吃辣?!不可理喻,不可理喻!昨天煲的药汤喝了没有?”

    何初三一脸老实,“没有,他嫌苦,让我倒了。”

    医者父母心的何牙医勃然大怒,当着夏六一的面狠戳何初三的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