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杜戚曾经跟他八卦过黎叔的往事,他那会听的时候其实就有点同情洛萨。
“您是不是觉得德钦不够好?您觉得黎叔当年如果跟您走,可能会过上比现在好几十倍,甚至几百倍的生活。”
不同世界的人想要走到一起,必将有一方要经历挫骨断筋的疼痛,洛萨的出身让他注定无法理解黎叔的坚持,这并不是什么错事,只能算是一种令人惋惜的无奈。
“德钦给黎叔的一座岛,对您而言可能根本不值一提,那是个荒岛,面积小,位置偏,而且还需要自己动工造房子。但是,那是德钦的全部身家了。”
“德钦只有那么点东西,他全都给黎叔了,他一样有仇怨,有过去,可他已经拼命去处理干净了,从现在开始,他给黎叔的都是安稳和安定,他能把这些东西割开,这些事情您做不到,以前的靳寒也做不到。”
季澜不指望自己能说通困惑洛萨数年的疑惑,他也不打算做什么解惑答疑的情感专家,他只是就事论事,他很佩服德钦,很羡慕黎叔,可惜世间的故事有太多不一样的结局,他暂时还享受不到这种圆满。
“…….那你既然这么想,怎么不直接把靳甩了,像阿殊那样换一个试试?”
洛萨放下勺子牵了牵嘴角,他算是知道为什么他的老情人会建议他来跟季澜谈谈,困扰多年无法释怀的事情不会因为这种解释就立刻消散,但他心里却莫名通透了一点,只不过他不是个会在人前服软的人,即使是这种时候,他也记得煽风点火。
“因为您和我不一样,靳寒对我的感情,比您对黎叔的要深,你们是死局,我们不是,所以我不用放手,我只需要等。”
季澜倏地露出了一点笑意,他眉眼温润直言不讳的开口答复,浅色的唇角微微扬起,笑弯的眸子在泪痣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活泼。
“……行,行,我算是见识了。”
洛萨活生生被噎了一句,满心的燥意倒是烟消云散, 他罕见的露出了些许颓然,继而肩颈一垮直接陷进了松软的沙发里,“阿殊没说错,你是真敢说,你们这种人,确实是聪明讨喜人见人爱,可是啊——谁喜欢你们,谁就得遭罪。”
洛萨到底不再是年轻人了,他抬起戴着戒指的手揉了揉额角,浅浅的皱纹随着他摇头苦笑的动作爬上了他的眼尾。
他的无名指上有一枚格外醒目的戒指,毫无瑕疵的绿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可惜这枚戒指他这辈子都送不出去了,所以只能改过尺寸之后自己戴着。
季澜适时的起身离开,他让侍者帮他把没喝完的咖啡装进纸杯,洛萨冲他摆了摆手全当告别,季澜冲着荣极一时的老男人颔首告辞,然后坐着电梯回到了德钦所在的楼层。
依然在精心挑选护肤品的德钦还被导购们围在中央,季澜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等他买完,约莫十五分钟左右,德钦终于拎着大包小包来找他会和,季澜撇掉手里的空纸杯帮他拿东西,德钦立马得寸进尺的跟他商量着打包午饭回去找黎叔一起吃。
秉着自己不谈恋爱也不能打扰别人谈恋爱的宗旨,季澜勉强同意了德钦的要求,黎叔偏好奶制品,德钦打包了两份披萨,全是双倍芝士,季澜对西餐不是很感冒,所以只是随便买了点鸡翅鸡腿,又到隔壁的华人超市里买了一袋辣椒面。
德钦的口味永远都像个十几岁的熊孩子,黎叔平常和他见面的机会少,一见面就给他炖各种补品药膳怕他亏着,黎叔做得饭德钦没有不吃的道理,但他毕竟常年在林子的猫着,汉堡薯条披萨这类东西该馋还是馋的。
他俩最后抱着一大兜垃圾食品回得疗养院,油炸食品的香气引来好几个工作人员的侧目。
午饭是在季澜的房间里吃得,德钦显然没有顾及旁人的想法,季澜在他喂黎叔吃第二口披萨的时候就忍无可忍的抱着鸡翅夺门而出。
他的房间跟靳寒的病房离得很近,季澜叼着翅中在走廊里磨蹭了一会,最终还是走到了靳寒的病房门口,主治的医师刚好在查房,季澜隔着玻璃观望了两眼,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太对。
靳寒是可以吃一些相对清淡的食物了,但病号饭这种东西应该不需要医生亲自来送,季澜眉心稍蹙,他含着鸡翅骨节处的脆骨狠狠一啃,随后便推开房门径直闯了进去。
头发卷褐的年轻医生有着一双蔚蓝色的眼睛,季澜的出现显然让他稍显局促,但他很快就回过了神,毕竟从靳寒忽然变化许多的目光里,他能很容易的猜出来季澜是什么人。
“你回来了?玩得…咳,玩得开心吗?”
靳寒笨拙的试图撑起身子,他剃了胡子洗了脸,虽然还是消瘦虚弱,但却远比之前的气色要好,他歪着身子殷切不已的跟季澜搭话,一字一句全是充满了珍视的温柔。
“你是…你是靳先生的……刚好,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神情古怪的医生抢在季澜回答之前开了口,他的英文带着些许法国口音,季澜把啃了一半的鸡翅放回袋子里,仔仔细细消化了一会才明白他说得是什么意思。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情敌,季澜在那十年的光阴里看过很多试图往靳寒身边蹭得,但他确实没见过这一款。
年轻漂亮的小医生目光坚定,紧握的双拳和紧绷的唇角能够清晰无比的显示出他的不安和不满。
季澜面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着实有些异样,他垂下眼眸重新拿起那个啃了一半的鸡翅摇了摇头,全程都没有搭理病床上的靳寒。
“我不是他什么人,你要找人说病情可以,我这就去给你叫人过来。”
第32章
年轻医生的满腹关切和愤懑最终全都交代给了黎叔,德钦叼着披萨饼旁听了全过程,然后和黎叔一起幸灾乐祸的给予了靳寒口头上的安慰,直接把靳寒气得有口难辩,狼狈不堪的捂着胸口在床上咳嗽。
黎叔差使德钦去给他倒了杯水,靳寒咬着吸管眉心紧蹙,一边倚着床头试图蹒跚爬起,一边咬牙切齿的让德钦帮他查这个捣乱的小鬼佬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你真是够没良心的——我都记得他,你上手术台那会,他是主刀医师的助手,算是你半个救命恩人了,估计是等着你以身相许呢。”
大概是这几天一直跟季澜混在一起,德钦身上的皮劲也涨了不少,他端着水杯冲靳寒意味深长的挑了挑眉毛。
过于刚毅硬朗的面相做出这种神情的成效是加倍的,靳寒被他噎得够呛,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就又呛了一回。
“行了,你偷着乐吧。这算什么情敌,最多是老天爷看你可怜,送你个小助攻,你没看见啊?季澜刚才都快把那个鸡骨头啃断了。”
黎叔比德钦要厚道一点,他托着德钦的手腕让德钦把水杯递得离靳寒近一些,顺带着又抬手给靳寒拍了两下脊背,全当安抚。
黎叔的嘴大概是开过光的,说什么都是一说一个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