瞟了黎叔一眼,上了年岁却依旧眉眼清俊的老男人眼皮都不抬的冲着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跟着搀和这滩浑水。
“我真不介意,他们年轻人凑到一起,多赏心悦目,您要吃醋就自己吃,别拖我下水啊,靳先生。”
靳寒幼稚的令人发指,在黎叔那吃了瘪他就只会在德钦身上报复回来,他黑着一张俊脸叫德钦上楼去谈事情,季澜自然是乖乖的为正事让路,立马配合之极的关掉了显示器,德钦只能眼睁睁的马上就到手的一盘胜局烟消云散。
靳寒和德钦上楼,黎叔继续在厨房忙活,季澜抱着靳球球重新打开显示器玩单机,黎叔忙完之后给他切了点水果,靳球球似乎是更加喜欢黎叔一点,黎叔刚从厨房端着果盘往客厅走,它就扑腾下地迈着小短腿黏了过去。
楼下一切如常,安逸平和,楼上就远没有那么轻松自在了,德钦跟靳寒进了书房,没有重新整修的房间仍是从前那种古板压抑的装潢,他将颈间松石挂坠里的储存卡卸出来递给靳寒,屏幕上陆陆续续的读取出庞杂的内容,从中闪过的只言片语让靳寒瞳孔微缩,他渐渐褪去面上那股别扭的醋意开始认真查看起来。
“没有确切的准信,都是推测出来的,你也知道,他就算真的还活着也得夹着尾巴做人,不过……如果真的是褚熙在背后指示,倒是能说清那群人为什么会对季澜下手那么狠。”
第13章
褚熙是个尘封许久的名字,至少在最近的五六年中,靳寒都没有再刻意回想起这个人,曾经会反复出现在他梦中的清秀少年已经变成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与德钦商谈了近两个小时,德钦的线人主要遍布东亚,并不能覆盖褚熙的活动范围,德钦的人脉和资源在这件事上捉襟见肘,想要挖到底只能靠他自己。
德钦走后靳寒自己在书房里点了根烟,烟纸卷烟叶,自制旱烟的手艺是当年黎叔教给他的,少见的上等烟叶比市面上的烟叶劲大,抽起来能抵上雪茄的劲头,每次都会把他呛得眼眶发红。
他杵在窗边大口大口的吸着呛人的烟雾,他一直都不会享受烟草和烈酒的滋味,黎叔曾嘲笑他糟蹋东西,他也的确是这样,好烟好酒对他而言一文不值,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得到那种自虐似的刺激。
靳寒的肩膀有些垮,他用拇指和食指的指腹碾住烟头用力一搓,火星在他指尖化作一缕青烟飘散。
他永远不可能释怀当年的事情,汹涌的杀意和仇恨在听见褚熙这个名字的时候就从他胸中沸腾而起呼之欲出。
褚熙和褚家是一切都源起,靳寒嘴边绷出了清晰的咬筋,他将眼前的窗户拉合,月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他清晰的看见了玻璃上倒映出的景象,他眉眼狰狞怒火中烧,可怖到极点的表情代表他压制了数年的仇怨。
靳寒独自在书房里静默着杵立了很久,直到将近十一点的时候黎叔上来敲响房门告知他季澜在客厅里等睡着了,他才如梦初醒的出门下楼。
季澜蜷坐在地上的软垫里,脑袋倚着一边的沙发,细软乌黑的发丝遮去了连同泪痣在内的小半眉眼,靳球球首尾相贴窝在季澜怀里蜷缩成团,一人一猫连睡着的神态都是如出一辙的天真无邪。
往日里能让他心神安逸的景象在此时似乎丧失了以往的魔力,靳寒俯身将季澜抱起,尽管动作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但他身上那股还未消退的戾气却让人难以忽略。
他抱着季澜上楼,颠簸之间季澜倚在他肩颈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靳球球仍被季澜搂在怀里,它伴着季澜软糯的呜咽声开口叫唤,炸开的背毛随着他上楼的脚步反复蹭过他深蓝的衬衫袖口。
季澜困到意识模糊,他跟靳寒在外面逛了大半天,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身体没有那么好的体力,即使下午睡过一个长长的午觉也无济于事,他挣扎着试图找回清醒,毕竟他更关心靳寒状态不对的这件事情。
然而他还是被靳寒按进了被窝里,松软的被褥将他裹挟其中,靳球球第一次得以跟他同床共枕,兴奋得连害怕靳寒都顾不上了,只知道兴冲冲的扎进这个前所未见的大号猫窝挨着他腻乎。
“睡觉,我冲个澡就来,你安心睡。”
季澜的头发软得像女孩,摸起来犹如上好的锦缎一样流畅顺滑,靳寒抚着他的发顶倾身予他一个晚安吻,熟悉的音色虽然带着一些莫名的低沉,但已经是竭力控制的结果了。
季澜被他安抚着陷入梦乡,他等到季澜呼吸平稳才起身去把身上留存的烟味冲洗干净,浴室里的顶灯暖黄灼热,水流反复冲刷着他身上那些淡色平整的旧伤,靳寒掬了一捧水用力搓洗面颊,直至将腮帮搓得发疼,他才抬腿迈出浴缸。
靳寒环着熟睡的季澜失眠了一整夜,靳球球在季澜枕边打着低微的小呼噜,毛绒绒的身子捂得季澜颈边发红,他拎着奶猫的后颈把它挪去床头,靳球球呜呜咽咽的拱蹭了一会,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窝在那边睡了。
他与褚熙的事情都是陈年旧事了,褚家收留他们孤儿寡母,他母亲死后他就一直在褚家生活,他曾以为自己很幸运,因为褚家待他非常好,他同褚熙一起长大,竹马成双无忧无虑,只要褚熙有的东西他一定也会有,他可以和褚熙念同一所的私立学校,学同样的乐器和礼仪。
他们几乎就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双胞胎,无论是家族的聚会还是商业性质的酒会,褚家都会让他和褚熙一起出席,很多人都分不清他们究竟谁才是褚家正八经的小少爷。
懵懂的爱恋也是由此而始,没有人会拒绝美好的东西,褚熙是标准的美人胚子,自小就是眉清目秀精致可爱,娇宠一身的小少爷,古灵精怪开朗热情,骨子里还带着些狡黠和顽皮,情窦初开的靳寒没有逃过去,为此他几乎搭进自己的一条命。
久违的记忆闹得靳寒额角抽痛,他下意识收紧手臂将季澜拥紧,又将脑袋埋去季澜颈间,青年人温暖清雅的气息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靳寒皱紧眉头用力攥紧了季澜的衣摆,操持枪械的指骨泛起明显的青白,他被褚家毁了半生,善意的皮囊下尽是食人血骨的恶魔,他的经历使他有充分的理由去做一个疯子。
屋里只能听见靳寒愈发粗重的呼吸声,睡梦中的季澜迷迷糊糊的伸手环住了他的后颈,偏凉的掌心自他脆弱的颈椎缓缓上移,然后呼噜了两下他硬茬似的头发。
季澜对靳寒的情绪变化一直很敏感,即使是熟睡也能觉察到,他下意识的摩挲着靳寒的发顶,他一直想这么做,以前不敢,现在才算是半梦半醒的得偿所愿。
靳寒因此才得以合眼入眠,季澜轻柔的安抚不足以让他放下汹涌的仇怨,但却可以让他暂时从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里脱身出来,他搂着季澜沉沉睡去,倘若没有被靳球球拉在他枕边的猫屎熏醒,他大概是可以睡一个久违的懒觉的。
靳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