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用不多的乳汁把他养到七岁。
他没有名字。
本来他的存在是让人惊喜的。因为现在人少,即使是强盗的种,也能代表着生命的繁衍。村里的女人们出去一趟,遇上了心怡的男人,就怀了他的孩子从不鲜见。可是“杂种”不一样!
他的母亲恨他!
也许是之前遇到了极为可怕的凌虐,也许是他的母亲还有一些难以明讳的苦衷,每次看到“杂种”时,目光总是爱恨交织。于是,打骂就成了常事!
更别提为他取名字
那次,发作得狠了,母亲拿着棍棒边打他边哭。七岁的“杂种”被打得受不了,满屋子乱蹿,哭叫着救饶。最后竟然把正在烧水的锅给撞翻了,火星四溅,竟然引起了大火。木质的房子很容易很点着了,母亲的疯狂反而停止了,只是呆呆地看着,神情中尽是疲惫。
邻居们赶来救火的多数是男人,偶尔也有一些女人。但大多数的女人们只是在旁边看着。一些话随着风声隐隐飘到正在努力担水的“杂种”耳朵里。
“活该!”
“不要脸的女人,看你变丑了后,还怎么抢我们的食物!”
“杂种”木然地看过去,发现那些帮忙的男人们都是平时来得最勤的。
有时候,他们会留一点点钱,有的干脆拎些吃的来。
然后母亲就把他赶出去。等他回来时,母亲都是一副疲倦的模样。
“杂种”很少会受到正常的对待。小时候,他不懂。因为像他这样出生的孩子村里也有,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家要区别对待。
后来他才明白了。因为他母亲是村里最受欢迎的女人之一。
在这个年代,人命是极为稀少珍贵的,为了繁衍后代,为了让血脉传承,在男人眼里,女人不但能产生爱情,还是生下子嗣的工具。同理可证,女人们为了努力怀上生命,也会形成一阵明争暗斗的潜流。
他的母亲长得漂亮,甚至还带着普通农村女人没有的优雅(据说这是她曾经去过一次城里),能不被嫉恨吗?
其实“杂种”也曾经得到过一点点慰藉。更小的时候,他还会帮母亲将家里偶尔多出来的一些少得可怜的钱粮送到爷爷家去。遇到老人心情好,他会被摸摸头。
不过“杂种”无一例外地避开了。
因为这跟他送的钱粮多少有关!
他记得更清楚的是,那个所谓的爷爷嫌弃他送的东西少时,那副可憎的嘴脸!
发生意外那天,火烧得其实不大。但“杂种”的母亲只是站着,呆呆地看着熊熊的火焰没有逃开。等人们将她拖出来时,已经死透了。剩下“杂种”一个人站在房子外,看着烧得半塌的房子发呆。
打从这以后,“杂种”仿佛一夜长大了。房子后来被“好心人”整理了一番,勉强可以住人了,可是家里所有的地都被他们拿走了,包括那些快成熟的蔬菜。
虽然“杂种”的母亲已经死了,没有人跟这些女人争抢有限的钱粮(女人虽然也下地干活,但是这种又快乐又轻松还能拿到钱的活儿干起来更让人开心),可是这些女人还是不喜欢他。因为“杂种”没了吃喝,就要去偷!
偷的是大家最在乎的食物!
[小鬼,家里什么都没了。]透明的人影提醒。刚挨了揍,还有力气去找吃的吗?虽然他不说,但她能看得出伤势不轻。那些人手底下没留余力。
他当然是听不到她的话。走了一半,仿佛才想起这件事。他顿了顿,转弯往村外走去。
她一笑,知道他要干什么去了。前些日子,他捡了一小段别人扔的破网,在河里做了个小机关。现在只是去看看有什么收获不。
[喂,要有吃的能不能留点让我尝尝?]这么多年都没吃过东西,她以为自己都成仙了。她咂咂嘴,颇为无聊地说。不是因为饿,而是不想忘记那种进食的满足感。如果真的可以吃东西,她想自己大概会扑上去吧!真的是快想疯了!
果然,男孩径直走到放网的地方,小心地将水下的机关捞了上来,运气很好,有两条拇指粗细、约摸手掌长的小鱼。可是,这点也填不饱肚子。
他小心地把网子放了回去,将机关做得更加隐密了一些。否则,村人们看到,不是把它弄坏,就是拿走这些鱼。“杂种”的东西就是他们的东西,所有人都把这个当作理所当然。每个人都觉得,他欠了大家的。无论是他母亲,还是他。
只见他小心地扫视一下四周,动作迅速地冲到一个还算完整的田地里,拔了一个较小的萝卜,然后再小心地掩埋好。用捡来的破衣服,小心包好。
那个透明的人影捂嘴直笑,这个萝卜是那个吐他口水的女人家的。人影看了看满目狼藉的菜地,耸耸肩,为什么越是尖酸刻薄的人,菜地越肥沃呢?
[够了,再多也吃不完。]留得菜地在,不怕没菜吃。日子还长着呢!
果然,他没再动手了。回到逃过一劫,没有被妖怪毁掉的破屋里,把东西洗好、切好,烩成一锅。看模样,节省点吃,可以吃个两三顿。
做完一切后,男孩稍微清洗了一下身上脏污,便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蜷在破破烂烂的被窝里就这么睡了。
透明的人影无聊地飘着男孩的头上。[喂,这就睡了?]
男孩自然是听不到的。
[陪我说说话吧!]这种祈求的话听起来有点麻木,因为她已经说了七年,但是从来没有人听到过,包括男孩。找不到任何原因,她一直跟在男孩身边。犹记得刚开始的时候,她一睁眼,便看到的是这对落魄的母子。
不是没有惊讶和疑惑,尤其是知道自己只是一个魂魄时,那种崩溃的感觉几乎让她疯了。所有的一切都很陌生,她甚至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这个母亲对自己的儿子很不好。
她大哭大叫,像个疯子般,却发现自己始终离不开这对母子。不,确切地说,她离不开这个小男孩周围的一定范围。
恨到了极处,她冲上去就对他们厮打,却只是徒劳。都不记得自己疯了多久,到后来她连嘶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她就缩成一团,整天飘在空中,呆呆傻傻的。
再到后来,她开始接受现实。因为整天发呆很痛苦,毕竟她连觉都没办法睡。
所以,她所有的兴趣都在这个小男孩身上。她和他一起成长,从牙牙学语到知道这个世界的常识。
男孩的母亲虽不好,却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对儿子坏。当然,她还记得她痛苦哀嚎时对儿子的诅咒,她想,自己大概一辈子也没听过这样话了。
那种怨毒透过每个字,每个句子迎面扑来。就像是一把利刃,明明看不见摸不着,可人的心就这样被捅得一个窟窿一个窟窿的,痛得连血都流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