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也受不了这温度,那烫伤的红痕看得人分外揪心, 偏偏当事人毫不在意的模样,只是死死地盯着一脸莫名的男子。
“无妨。”虽是宽慰紧张的嬴惜, 目光却一错不错地刺着他, 泛着一股透骨的凉。
“这位姑娘, 你认得在下么?”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到钟离晴的敌意,何况男子本就不是个蠢的, 虽然进入这遗忘山谷之后失去了记忆, 但是察言观色的能力和基本的判断并不会因此而降低——性格使然,他仍是谦逊有礼的模样,只是悄悄做好躲闪的准备。
这姑娘生得标致, 可是那目光也忒瘆人了些……他暗暗想到。
僵持片刻,钟离晴深吸了一口气, 朝着还想挡住她的嬴惜摇了摇头, 抽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 顿了顿,脸色变幻间,终是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对那男子轻轻说道:“抱歉,方才一时冲动, 不过是我认错了人……”
她每说一个字,脸上的神色便难看上一分,说到最后,面色铁青,眼神空茫,仿佛被什么力量凭空夺去了呼吸——失了血色的嘴唇嗫嚅着,竟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此时此刻,就连离得最远静观其变的姬无愿也看出了不妥。
“情姐姐!”嬴惜眼中泛着赤色,担忧又焦躁地握紧了拳头,切切地望着她,想要扶住她的手肘,却感觉触手的肌肤冷硬得像块冰一样,而从那比她的体温还要低的肌肤相贴之处,竟是一点点地淡化了触觉,就仿佛钟离晴正随着温度一点点消失……
忽然,一声琴鸣骤然响起,打破了僵局。
钟离晴觉得那股令人窒息的压抑陡的一轻,随着琴声如潺潺流水般淌过,好像温暖柔滑的水拂过足弓,漫过脚背,又渐渐地荡过脚踝,缓而又缓地将她包裹在其中,隔开那如山的威压。
“呼——”回过气来,钟离晴立即去看那兀自拨弦的姑娘——只看到她秀雅如玉雕的侧脸仿佛拢着一层柔光,而凝视着琴弦的眸色更是温润如水,教人不禁要想:倘是被这样的眸光注视着该有多好……
思绪一瞬间的飘忽,钟离晴又醒过神来:方才,她在刹那间想起了所有,修为也尽数回归,但是遗忘山谷内的禁制也同样感知到了她的异样,开始排斥她的存在——那股排山倒海的威压好像要将她挤成粉末一般。
若不是那琴音在关键时刻护住了她,恐怕她早就被禁制扔出这遗忘山谷了。
但那也不过是一息的间隙,琴音消弭,那股无法撼动的压力又再一次席卷而来。
有了反应的时间,钟离晴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全部的灵力都调集起来对抗那股威压——她独有的空属性灵力陡然间凝结成了一张网,不仅将她兜头护了起来,更似要将她分离开这个空间。
钟离晴灵机一动,竟是将自己的灵力再次逸散开些许,神识探出,宛如一双敏捷的手,将面前的姜六郎也一同拽进了自己的空间罩子里。
不过是情急之下无意为之,也不晓得触发了什么机关条件,等她回过神来,虽然看似与方才并没什么两样,但是她却已经感觉不到其他人的存在,而姜怀安与她面面相觑,同样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和姜怀安仍是站在原来的位置,但是她们俩身边好似被无形的力量围出了一道透明的屏障,她们能看见其他人,听见其他人,却感知不到其他人的气机;相反,其他人不仅感知不到她们的存在,就连五识也一并被屏蔽了。
钟离晴眼睁睁看着几人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转头搜寻着,而嬴惜则是空抓了几把,来回踱步找着她的踪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而分明她们近在咫尺。
几次三番,她的手从自己的肩膀胸肋穿了过去——就好像她已经处在另一个纬度空间之中。
钟离晴紧蹙着眉头,却想不明白。
却听姜怀安忽而轻笑一声,惊喜地说道:“可算见着你了,我的小表妹。”
此话一出,引得钟离晴霍然抬头,深深地看着他——对方神色沉稳,眼中清明,显然也恢复了记忆。
“姜怀安,姜六郎……你不是他,”钟离晴又来来回回将他打量了一番,随即失望地叹了口气,斩钉截铁地说道——虽然那股子离殇草的味道不容置疑,但是这张脸却并不是当年她见到的那个青年,若不是这厮施了变换容貌的障眼法,便是当年那事有什么隐情,“你是谁?什么表哥表妹的,且把话说个清楚明白,莫要瞎认亲。”
“呵呵,小丫头倒是谨慎……你不认得我也是应该,照说我也没见过你,不过你这枚指环我却认得,”姜怀安本想上前一步,却被钟离晴冷冷的眸光所慑,苦笑着摇了摇头,只好定在原地朗声回答,“这是我大姑姑从不离身的信物,你既能得了这枚指环,你的身份也就毋庸置疑了。”
——大姑姑?
这厮果真与阿娘有些关系。
“呵,就不兴是我捡来的么?”钟离晴不屑地勾了勾唇,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姜怀安脸上,无意识地搓着指尖,不肯错过他的每个神情变化,仿佛借此来判断他所言的虚实。
“我大姑姑乃是堂堂星辰殿主,她的戒指,又岂是什么人都能戴上的?”姜怀安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地说道。
——星辰殿主?
姓姜,又失踪许久……倒是与岑北卿口中的师尊合上了,莫非她的师尊就是阿娘?
那么那本《志怪经》也就解释得通了。
或许有时间,可以去找那位岑一姑娘聊聊。
心念电转,钟离晴面上却是一派冷然,并未给这姜六郎什么好脸色。
甫一照面就这般轻佻地唤人家表妹,倒真是会打蛇顺随棍上。
“时间有限,省却这些试探吧……我且问你,当初几次三番追杀我与阿娘的人,是不是你?这离殇草的味道,我不会记错。”钟离晴一边说着,一边反手叩紧了自己所有藏品之中最毒的一瓶药水,左手更是蓄势待发结起了手印,只等他露出破绽便出手将他制住。
姜怀安早已是散仙修为,又岂能勘不破钟离晴的小动作?
他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眼中含着几分长辈的无奈与宽容,温声解释道:“这离殇草是出自我不错,只是当年追杀大姑姑和你的人却不是我姜六,而是我们同支的姜怀昌,论起序齿,他行三,你与我少不得要喊他一声三哥。”
“姜怀昌?他为何要追杀阿娘与我?你在这之中又是什么立场?我记得,阿娘……阿娘仙逝的地方,有离殇草的味道。”钟离晴顿了顿,咬牙说完那两个字,看向姜怀安的目光越发得如同淬了冰一样冷,大有他不把话说个清楚就要发作的威胁之意。
后者眉峰一蹙,哭笑不得地问道:“什么仙逝?你这傻孩子,莫非误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