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清冷如寒夜的林风,渺远如天边的冰轮,虽然只隔着几丈的距离,却像是终其一生都无法触及的遥远……
在琼华宗与北海诸人全都因为东明群域的两大宗门警惕万分时,却听那屹立于整个东明顶端的少宗主淡淡地启唇,不沾半分烟火的声线,言下之意却透着一股肃杀:“一个不留。”
“是!”以谈昕爵为首的天一宗诸人恭顺地点头,齐齐应诺,下一刻,那些清一色身着玄色劲装的剑士同时合掌,从丹田中召出自己蕴养的元剑,剑鸣声如虎啸龙吟,铮铮然教人心头一凛——东明群域第一宗门,剑宗之极果真名不虚传。
钟离晴不知是为着那道形同陌路的目光,还是那句“一个不留”显然也将琼华宗诸人包含在内,左侧胸口处有股无法忽略的沉闷,教她一阵恍惚,是以也来不及反应那直指眉心的剑光。
“叮——”一片冰盾在钟离晴面前展开,却只抵挡了一息的功夫便化作了破碎的冰花,而钟离晴则是被人拦腰朝边侧一带,险而又险地避过了谈昕爵的剑锋。
“你在发什么楞!”后怕地扯着钟离晴的衣领,敖千音如海般蔚蓝的眸子里氤氲着两簇火焰,映照出钟离晴愣然过后的苦笑,怒气如鲠在喉,却终究不得发作,只能气急败坏地甩开手,转而迎上摒弃了光明磊落之道的谈昕爵,“斩龙剑是吧?我倒要看看……”
“千音。”钟离晴忽而打断了敖千音的约战,拉着她的手后退了几步,沉眸看了一眼笑得轻蔑的谈昕爵,视线又越过他,看向对于这里的情况好似无动于衷,只是遥望天际的妘尧,在心中唤了一声九婴。
“阿霁!阿霁!你终于同意让绯儿出来玩了吗?”只见一个玲珑娇俏的小娃娃从琼华宗的幻阵中蹦了出来,旁若无人地朝着钟离晴扑去,却在堪堪要抱住她小腿的时候猛然停下步子,咬着手指嗲声嗲气地撒着娇,“好嘛好嘛,绯儿听话就是了!你不要生气嘛……”
被钟离晴警告的冷眼一扫,九婴马上想起了自己被放出来的使命,瘪了瘪嘴,立即释放出了自己远古大妖的威压——以她为中心蔓延开来的气势,教所有在场之人惊骇地望了过来。
就连一直神游天外、漠不关心的妘尧也施舍了一个眼神,只是却如蜻蜓点水般在九婴的脸上扫过,很快便再次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至于钟离晴,却是由始至终都没有在意的样子。
蹙了蹙眉,在谈昕爵等人被九婴所威慑而不得不放弃对琼华宗的攻击时,钟离晴心中却未曾感觉到丝毫愉悦,只是强自压下了那股莫名的惆怅与愤懑,带着敖千音慢慢退回琼华宗的幻阵。
“……少主?”谈昕爵擎着剑,不解地看向放任九婴敞开威压的妘尧,等候她的指示。
却见她抚了抚腰间的白玉,漫不经心地回道:“不必理会,去夺黑签。”
她一声令下,天一宗的人便已经如离弦之箭,冲向了本以为有机可趁正要逃跑的北海群域诸妖,那谈昕爵更是厉喝一声便扑向了化身为龙的敖彪。
在那巨龙的身躯对比下,身形健硕的谈昕爵却宛如参天巨木下的一片落叶,好似那龙爪一抓便能将他碾碎似的。
可他却巍然不惧,举剑的手稳如磐石,更是扬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擎着剑便向那敖彪冲了过去。
一声凄厉的龙啸,鲜血漫天喷洒……只一个照面,那谈昕爵竟然已经砍下了敖彪的一只龙爪!
——斩龙剑,确实不容小觑。
钟离晴神色凝重地拍了拍敖千音的手臂,从她苍白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不甘与忧虑,心中一沉,更是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气。
带给琼华宗极大威胁的北海龙族与火凤族,也是四大群域中数得上名号的强大势力,却仅仅只抵抗了半柱香的时间,便在天一宗如暴风骤雨般强劲而迅疾的攻势下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当最后一个火凤族的花语荼饮恨捏爆了自己的玉牌后,这被血腥气浸染的山谷中只剩下天一宗的百名弟子与琼华宗诸人。
若非九婴在此,即便修为对等,但是人数上的巨大差距,琼华宗也断然不是天一宗的对手。
而这位妘少主的实力,深不可测,只怕与恢复本体的九婴也不相伯仲,如果她有意,纵是动手,她们也没有几分胜算。
钟离晴不禁想起了大比前那清冷的姑娘压着怒气,铁青着脸推开自己的分神,冷冷淡淡地与她划清了界限:“大比之日,天一宗可不会手下留情——你,好自为之。”
此时此刻,她还能清楚地回忆起那张欺霜赛雪的脸上淡漠又端雅的神色,那双眼中所倒映着的无措赧然的自己,以及那个时候鼻尖嗅到的仿若仙境烟霭的清逸香气……
那么,现在的情况,这位妘少主,会如何做呢?
而自己,又要怎么应对?
钟离晴恨自己的无能,除了九婴之外,竟是无力抗衡。
可她更恨的却是自己心底那一丝无法言明的软弱与茫然,教她无法想象与这一抹孤高的白衣对立的场景。
她从心底里担心着、排斥着乃至于逃避着要与妘尧背离的结果。
“我就知道,能挥出那般绝世剑法的,定然是谈兄!果然不出所料啊!哈哈哈哈……”这时,一个豪迈的男声朗笑着打破了僵局,教钟离晴陡然间从那种情绪中抽离开来,又瞬间被另一股更为深重浓烈的情绪所笼罩,若非敖千音眼疾手快地拦住她,怕是早就忍不住举剑杀了过去。
——能让钟离晴丧失理智,不计后果冲动的理由,向来与阿娘脱不了干系。
那一群逐渐显露身形的修士身上的道袍,只一眼便让她认出对方的身份来……太乙宗。
钟离晴正愁要怎么去找他们,没想到对方倒自己个儿送上了门,也算是省去了她一番功夫。
“……你是?”谈昕爵的傲慢仅仅只有在面对妘尧时才会收敛起来,尽管那太乙宗是仅次于天一宗的大宗门,然而在他眼中却与其他破落户无异,只是因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习惯,这才勉强给了个回应。
显然早就预料到天一宗这位少侠目下无尘的性子,那太乙宗的修士故作潇洒地甩了甩袖子行了一礼,谄媚一笑:“在下太乙宗掌门亲传弟子吕锦程,见过谈师兄,见过……妘少宗。”
“什么事?”见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朝袖手于侧,好似与世隔绝的妘尧身上瞄去,谈昕爵皱起了眉头,不悦地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目光,不耐烦地质问道。
“在下与宗内弟子见到此处有人激斗,认出是天一宗的剑阵,因此特地带人来支援。”那吕锦程随即一脸正气凛然地解释道。
“呿,我天一宗若是要沦落到靠你们太乙宗的人来救,这东明第一的位置怕是也坐不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