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色的婉儿,把门紧紧闭上后,又倒了杯茶给她。
程曦很少见她吞吞吐吐,心里没底儿,正要开口询问,便见婉儿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是程曦的家信。
后宫的宫人,在拿到自己家信之前,其实都会被尚宫局提前瞧过,这就是为了避免有人在信中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看婉儿神色便知这家信中,定不会是好事,果然,程曦拆开后,只有寥寥数笔,但内容着实令人心慌。
原是这房索吟的父亲,西洲知县房康因病过世,母亲伤心至极也一道而去了。
婉儿当然不知所为的房康,实则是宇文烨,她只是心疼程曦,一下没了双亲,可见程曦面上淡淡,不免吃惊。
程曦也懒得做那副哀伤的模样,索性默叹一声,说人各有命,父母黄泉相伴也算聊以慰藉,只是自己不孝不能送终。
婉儿在耳旁安慰,程曦却听不进去,这事有蹊跷,宇文烨和他老婆一起死了?程曦不信,定有其他原因,莫非他们是准备行动了?
一有这个念头,程曦顿时不寒而立。
到底是至亲没了,婉儿觉得程曦只是表面坚定,实际心里难过极了,不然她说了这么些话,程曦都像没听见一般呆愣在那儿。
不过婉儿最后宽慰的那几句,让程曦瞬间清醒。
“还好皇后娘娘与你亲,至少日后做了义妹,也算有个家了,只是蓝大人都来了这么多次,怎还不见娘娘下册子?”
“你刚说什么?蓝大人去过惠仁宫?”
婉儿点头:“对啊,来过两三次了吧,你不知么?”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回
婉儿拿来蓝博邢出入惠仁宫的记录,这一月内蓝博邢的确去过两次,一次是在月初的时候,那日罗晶提前将她支去了尚食局,纪元纾拉着她絮絮叨叨了许久,待回去的时候,蓝博邢早就离开了,而那个时候她日日惦念訾琰,许多事都是吩咐风铃去做的,风铃也没将蓝博邢的事告诉她。
前几天蓝博邢又去了一次,而程曦闷在自己屋里,所以也是毫不知情的。
在程曦的印象中,罗晶与蓝博邢仅见过一面,还是几年前在华穆苑的时候,那次罗晶见到蓝博邢还吓得发抖,非要程曦陪在身边,怎么如今一眨眼就连见了两次,并且在她跟前却只字未提?
程曦觉得这当中有些古怪。
一回到惠仁宫,程曦便直接开问。
罗晶没有否认,说叫蓝博邢进宫来是为了收程曦做义妹的事。
她说得很自然,程曦却不信,当一件事充满了若干个巧合,这些巧合便是刻意为之的。
程曦把心里的疑问一一道出,罗晶面色越来越不对劲儿,最后脱口而出:“莫说我瞒你了,你瞒我的可只这一件事?麝香的事,水仙花根的事,还有那宇文烨的事,哪件事你与我说过?”
程曦浑身一怔,原来这些罗晶已经知晓了,想来是她之前不断询问纪元纾时,叫纪元纾起了疑。
程曦不由咋舌:“你知道是太后做的了?”
罗晶点头冷声道:“是纪元纾同我说的。”
“那宇文烨的事……”
“也是纪元纾。”
“嗯?”程曦惊诧地望着罗晶:“她怎会知?”
罗晶幽幽道:“你之前不是还很纳闷,纪元纾为何会屡次帮咱们,其实早在进宫前,纪元纾就与蓝婀帑相熟,而纪元纾的父亲纪荆,是蓝博邢的学生,外传他们意见不合断了往来,实际是为了避人耳目。”
程曦问:“所以他们都是宇文烨的人?”
罗晶缓缓点头。
宇文烨那派当时送进宫三名秀女,一个是蓝婀帑,一个是房索吟,还有一个是纪元纾。
程曦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最近这半年开始,纪元纾与她说话的时候,会有意无意提起宫外的事,程曦以为纪元纾念家,没往深处去想。
纪元纾见屡屡暗示,程曦却无动于衷,这才直接找上罗晶。
那时风天泽刚刚被林枫志刺死,罗晶正值痛不欲生,猛然得知自己腹中骨肉原来是被太后所害时,瞬如晴天霹雳,一时不敢相信。
可正如纪元纾所说,若非是有王嬷嬷的配合,她根本不可能中毒,所以这一切,便都解释通了。
张尚宫,王嬷嬷,李嬷嬷,这三人定是死于林胥年之手,罗晶总算明白为何林胥年在太后走后,看她的眼神中总夹杂着一丝躲避,因为他知道,害她腹中孩子的人,正是太后!
罗晶恨透太后的狠毒!也恨透林胥年的不作为!更是恨透了林枫志的残忍阴毒!
仇恨让她不在是之前那个思想简单的女子,她听到纪元纾说不知宫外何时行动的时候,明明毫不知情的她,却摆出一副思考的模样,一点一点将宇文烨的事引了出来。
纪元纾与罗晶皆是久居宫中,对宫外之事一概不知,所以罗晶便召见了蓝博邢,从蓝博邢口中又得知,宇文烨与玉京国的齐王联手多年,齐王马上便会行动,到时玉京进兵大安,诩城乃是大安的必争之地,一旦齐王攻到诩城,便会使用拖延战,到时候大安定会举国增援,趁着京城兵力不足,蓝博邢与宇文烨便会带着一批精兵直捣黄龙。玉京则不会白白付出,待大安回到宇文烨手中后,他会割地给玉京作为回报。
本是一条里应外合的良计,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谁也没想到,訾琰能将战况扭转,而玉京国老皇帝忽然病倒,矣城又闹了瘟疫,玉京不敢再突城,只好作罢。
所以罗晶才会如此着急找林枫益,要他参与东宫争位。
“其实林胥年待你……”
罗晶没等程曦说完便冷声打断:“待我好么?譬如今日,他知道白莹那般对我,可是他说什么做什么了?”
程曦语塞,的确,太后对罗晶做了那样的事,怎么能要求罗晶去对林胥年仁慈。
罗晶道:“我对欣贵妃有愧疚,所以我不愿伤害林枫益一丝一毫,其他所有害我之人,我不会放过。”
程曦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极为复杂,复杂到不知该说什么,脑子一片混乱,甚至太阳穴也在隐隐作痛。
二人一直静坐到戊时,内侍的宫人要来伺候罗晶洗漱的时候,罗晶才缓过神来,叫程曦回去歇息。
然而程曦没有走,一直立在身旁,待宫人们散了后,又坐回到榻边,问道:“蓝博邢前两日来,说了什么?”
罗晶有些犹豫,程曦轻笑:“你相信蓝博邢,却不肯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