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我陪你一起。”说着,陆九卿便一手掀开幽帘,强拽着楚妤跳下了马车。
……
如此坦然的面对着自己的爹娘亲人,这回没有珠帘,亦没有面纱。楚妤甚至不知该不该开口唤一声爹娘。
楚家几人先是恭敬的向陆九卿行了个礼,“见过世子爷。”
“嗯,几位请便吧。”陆九卿这才松开楚妤的手,状似随意的往一侧迈了两大步,给楚家人留出个略私密些的空间。
“妤儿……”楚妤的娘先张了嘴。她伸出一双与这年龄不相匹的满布皱纹的粗手,捧上了楚妤的脸,那指间的厚茧甚至将楚妤的脸磨砺的有些疼:“娘都听说了,昨晚是你救了景同……”
楚夫人声音微微颤抖,越发的令楚妤心神慌乱,她将自己的手覆在娘亲的手上,终是喊出了一声:“娘。”
楚老爷脸色较之母女二人要镇定许多,只是缓缓开口诘责:“既然回了宿城,怎的也不回家看看。”
当初嫌她丢人不喜她回家的是眼前这个爹,如今问她为何过门而不入的还是眼前这个爹。但楚妤听着这没道理的埋怨却并不觉委屈,甚至还有些开心,她心知这是爹在向她示和了。
“爹。下次妤儿再来宿城时一定回家。”楚妤强忍着快要流下来的泪,说了句。
楚老爷点了点头。
楚妤的大姐楚秋娘将刚出生的孩子抱过来给楚妤看,娘也跟着逗弄了几下孩子,顿时这气氛就变的其乐融融了许多。
虽然爹娘在她心底留下些许不可磨灭的痛苦回忆,但自这个家中长大,爹娘从未少过她的吃穿,大多数日子待她也是不薄的。
要说过去家中对她最不好的,就该是她这个二哥。可经了此事,二哥却好似换了个人是的,回家尽是说着楚妤的仁义。若非楚妤,他的春闱资格不会这么快拿回,若非楚妤,昨晚他便可能要一命呜呼。
楚家二老一听,连平日里尽说楚妤这不好那不好的楚景同都来做说客了,想来真是老两口的决绝寒了这丫头的心。今日便一道来与她送行,也为当面向世子爷赔罪。
楚老爷见娘三跟孩子玩儿在一起,便干脆拉着楚景同往一侧让了几步,好让夫人给楚妤说几句贴己话。楚老爷则赔着笑脸与身旁的陆九卿寒暄。
“这回我们楚家的两个孩子,真是给世子爷添了个大麻烦。”边说着,楚老爷微微颔首致歉,颇有个代子女赔礼的慈父样儿。
陆九卿只客气的笑笑。他从不擅敷衍,更不喜虚与委蛇那套,特别是想到眼前这家人对楚妤也曾落井下石过,他便更加的喜欢不起来。
“楚老爷今日携一家老小来此,除了送行外,可还有其它要嘱托的?”陆九卿措词宛转,但心下总觉得楚老爷对楚妤的两副面孔不那么单纯。
接下来,楚老爷便提起了此行最为重要的一环:“不瞒世子爷,老夫今日前来确实还有一事相求。”
陆九卿面露嘲讽与寒意,果不其然。
“楚老爷既然大老远来了,就直说吧。”
“是。”楚老爷转头瞥了眼楚景同,像是鼓了鼓勇气,径直说道:“宿城教资受限,小儿千难万险方过了乡试,但来年的会试却是无几分胜算。老夫想提前将小儿送去京城,寻座最好的书院好生研习备考。”
陆九卿已大约明了楚老爷的意欲,但还是不动声色的让他继续讲下去。
楚老爷继续言道:“老夫听闻京城有座万堂书院,但据说这书院里皆是些高门子弟,若无朝中四品以上官员的举荐函,连门都进不去……”
正说到关键之处,偏偏此时雪春过来了。
“世子爷,马夫让奴婢提醒若是再迟,天黑前进不了下一座城了。”
“立即启程。”说罢,陆九卿便看都未再看楚老爷一眼,直接踩着步梯回了马车里。
楚老爷愣了下,这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世子还能没听明白么?怎的没个话儿就走了,着急赶路也不差这一会儿吧。
楚老爷只得再转身去求楚妤,相求自家女儿自然便没这么多顾虑,两句便将意图说明。楚妤刚想开口说话,这时马车里传来催促的声音。
楚妤便边抬脚边给爹说道:“爹爹莫急,妤儿会再求世子,之后让人捎信来。”
……
马车辘辘的行着,楚妤终是开口:“世子爷,楚妤有件事想求您答应……”
不待她说完,便听到对面的人以干脆的三字打断:“我答应。”
第64章
坑坑洼洼的路面上还积着昨夜落下的雨水, 马车驶过,水洼中倒映出一片华贵色彩。
楚妤怔怔的望着对面的人, 想不到他答应的如此爽快,甚至不等她把问题说出。但她仍是有些不放心,生怕话说两岔。
“世子爷,楚妤想问的是……”
“你二哥要进万堂书院的事。”还不待她说完,陆九卿便将话接了过来。
楚妤却越发的不解了, 明明方才爹嘱托时, 还要她挑个世子爷心情好的时候, 说是世子爷听闻此事略显厌烦。
“难道……你先前是故意的薄了我爹?”楚妤怯生生问道。
陆九卿没回答,却是唇角勾起抹诡诈的弧度,似是默认了。
“这是为何?”
“因为比较喜欢让你来求我。”
楚妤:……
马车辘辘前行, 楚妤只略显羞涩的将头扭向窗外, 看着最后几眼宿城的风景。她自然没看透陆九卿这样做,是为了将这个恩情由她卖给她爹。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 大老远回一趟娘家,哪有女儿跟爹仅说一句话的道理。
马车在天黑前进了下一座城的城门, 楚妤在此处便托人捎了信回家, 告之爹爹已将二哥楚景同进万堂书院的事问妥,只待入了冬后短学开课, 但可安排进临安修学。
经过一夜的休顿, 翌日,马车继续向着临安的方向前行……
***
宿城才刚刚感到了秋凉,临安却已是寒意颇重的晚秋。连正午里的日头, 都无法给这平阳侯府的植株带来一点儿生气。
园子里处处是瘦骨鳞峋的树干和败萎的枯枝,黑黝黝一片萧索景致。
商嘉年实在从屋里呆的熬不住了,才来此处寻会儿清静,眼下整个平阳侯府大约也仅有此处能得片刻宁静了。
自昨夜官凝青穿了羊水,接生的婆子和府医就都在屋里屋外的伺候着,然而拖到现在整整六个时辰过去了,还是生不出来!
商嘉年只觉得精疲力尽。他昨晚上床才睡了一个时辰就发生这事,商元逸虽也劝他白日回房小憩一会儿,可侯府里到处是忙碌聒噪的动静,叫他如何睡得着。
心不在焉的兜转了一圈儿,商嘉年仍旧忐忑难安,便只好又回了接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