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入师尊的居处,就请您自己进去吧。”
叶薇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么打算的,下意识拒绝,“还是您进去替本宫拿来吧。我身为宫嫔,更不好擅自进去道长的打坐之处。”
邹远面露难色,“这样的话,就只能去炼丹房请师尊了。”
叶薇见他提步欲走,立刻阻止,“不、不用了。”毅然道,“好吧,本宫自己进去拿。是放在玉台上对吧?”
她独自走了进去。阁子并不大,和外面比起来气息也要清爽许多,没有浓郁扑鼻的檀香,而是清爽的翠竹清韵。她快步走到玉台前,弯腰拿起一叠青藤纸,却又看到旁边放着管竹笛。
通身青碧、光洁无瑕,只在尾端用小篆刻着两个字,一笔一划都牵动旧时记忆。
若水。
这是她当初送给谢飞卿的礼物。上面刻着她的小字,用意是希望他每次用这笛子时,都能想起制笛人的辛苦,时时刻刻谨记她曾送了他这么一份大礼。
如今想来,自己还真够恬不知耻的,用谢怀教她的制笛手艺去给他送礼,还满脸的理直气壮。亏得他涵养好,才没让她下不来台。
唉,一个脸皮这么厚的姑娘,也不知他喜欢她什么……
“好看么?”
“啊——”控制不住的尖叫从喉咙里挤出,她猛地转身,背慌乱地抵上玉台,心几乎没从喉咙里跳出来。
阁内只点了一盏灯,光线半明半暗,所以她刚才居然没发觉里面藏了人。此刻双眼大睁,她清楚地看到昏黄的灯光下,谢怀青衣潇潇、袖手而立,一双眸子冷冷淡淡地落到她身上。
那目光,竟比冰刀还要锋利。
☆、85 揭穿
“天一道长,你、你不是在炼丹房吗,怎么会在这里?”
谢怀看她满脸的震惊慌乱,微微一哂,“哦,原本是在的,不过呆了会儿就嫌里面窒闷,就回来了。”
“那方才邹道长还说……”
“他一直在三清殿内诵经,并不在近前侍奉,我又是从后门进来的,不知道也很正常。”
叶薇将信将疑。事情这般凑巧,着实有些古怪。他不会是守株待兔,特意在这里堵她吧?可是转念一想,他堵了她又能做些什么呢?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进来,一盏茶的功夫不离开,立刻就会惹人怀疑。
谢怀淡淡道:“七日后便是斋醮,娘娘是奉命来取青藤纸的?”
叶薇颔首,“是。既然东西已经取到,琳婕妤还在外面等候,本宫便先走了。”说着,弯腰拿起一叠青色的纸张,就想经过他身旁离开。
谢怀却握住了她的小臂。
“谢道长!”叶薇惊怒,甩手就要挣脱,“请你注意分寸!”
她用的力气极大,谢怀顺势松开,“娘娘这般生气做什么,莫不是以为贫道想对您做些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一句,贫道的笛子还在您手中。怎么,您不打算归还了?”
叶薇这才发觉,适才被他一吓,她居然就攥紧了那管竹笛不放,差点就把它给带走了。
“抱歉。”她仓促道,低头把笛子递了过去,“本宫刚刚见这笛子放在青藤纸旁,做得又漂亮精巧,所以忍不住拿起来看了看。擅自动了道长的东西实在失礼,还望见谅。”
“娘娘不用道歉。其实这笛子让您看看也没什么,毕竟制笛人也是您的故人。”谢怀并没有伸手接过,只是继续道,“娘娘还不知道吧?这是楚惜当年送给贫道的礼物,上面篆刻的‘若水’便是她的小字,犬上善若水’之意——楚惜的小字是若水,她可曾给娘娘说过?”
“提过……一两次,我记不太清了,现在回想起来,好像确实叫这个。我说刚才看到笛子上的刻字怎么那么眼熟,原来是楚惜姐姐的小字。”叶薇笑道,“既然是她送给道长的东西,本宫就更不能擅动了,您好生收着,我这就回紫微殿复命去了。”
眼看她就要离去,谢怀忽然提高了声音,瞬间将她钉在原地,“娘娘取青藤纸,是为了供书写青词之用。然而满朝上下,青词写得最好的人,您知道是谁吗?”
叶薇仿若不懂,“天一道长身为我朝道家宗师,若论青词写得好,自然非您莫属。”
“娘娘过奖。贫道确实会写青词,勉勉强强也能称得上一个好字,然而上至陛下太后、下至文武百官,谁不知道皆知上皇这些年历次斋醮,最喜用的青词不是贫道所写,而是另一个人的大作。
“那个人娘娘也很熟悉,正是废后之父、前倾朝野的左相,宋演宋君陵。”
叶薇慢慢转头,小小的灯烛能照到的地方有限,她两步之外便是明暗交接处。光影在地上拖长,演变成一条慵懒的弧线,而他便踩在这条弧线上,眸中的冷漠已经敛去,转而换上和这满室暖光一般懒散的眼神,闲闲地看着她。
有些事不需要谢怀重复,叶薇也一清二楚。这些年他靠着教上皇修道,在许多方面都把左相压了下去。身为上皇的宠臣,宋演从前也曾举荐方士、协同修行,以讨好主君,可打从谢怀入宫,便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上皇最看重的修仙大业,他几乎已无介入的余地。但唯有写青词这桩,哪怕谢怀占着这样的身份优势,居然也没能讨到好来——宋演不愧曾才名冠绝帝都,不仅青词写得好,一笔墨书也颇受上皇的赞赏,不是旁人几句诋毁就能改变的。
之前受废后一事的牵连,宋演在朝中声望受损,大家都摸不准上皇对他的态度,心存观望者众多。如今又要斋醮,若他凭借此事再度得到上皇的垂青,他们之前的许多功夫就相当于白做了。
叶薇与他点漆般的眼眸对视片刻,回过味儿来,“您今夜是专程引我过来的?您等在这里,是想和我说这个?”
谢怀不置可否,叶薇一直浮在心头的疑惑却终于平息,不由轻舒口气。
她就说没有这么凑巧的事,他方才还不承认!果然是故意把她骗到这里,然后再说这些话,他居然还想继续与她联手对付左相!
不过这样也好,她原本见他幽魂似地从后面窜出来,还当发生了什么大事,第一个直觉居然是自己身份暴露、而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吓得心跳都不对了。如今既然只是说这个,那她也能应对自如。
“天一道长,有些话其实本宫一直想跟您挑明。之前为了对付宋氏,我冒昧找到您合作,之后种种也很感谢您的帮助。可如今宋氏已死,之后我有什么想法,都和您没有关系。您说您是为了楚惜姐姐入宫,可本宫诚心劝您一句,你如今已身在炼狱熔炉之上,若不及早谋求退路,恐怕将来会不得死所。”
这也是她担忧的。如今上皇还活着,谢怀自然能呼风唤雨,可一朝山陵崩,皇帝第一个便容不下他。陪在君王身边这么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