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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郡王——如今是肃阳郡王了——赵陌的宠信与爱重,哪怕赵陌人还年轻,辈份也低,也没人再敢小看了他,更不会视他为益阳郡王府又或是赵硕的附庸。谁都知道,肃阳郡王如今比父祖长辈们都要有权有势,倒是他的父祖叔叔们还得仰他鼻息呢。

    本来赵陌得此恩赏,应该会成为京城新一拨红人的。然而在他受封赏后的第二日,秦王殿下的那位嫡幼子,也受了封赏。这位小公子人还年轻,但在面对北戎军队来袭时,可是以一己之力,斩首十余人的。在如今的宗室子弟中,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勇武的人了。新君有意起用宗室里的后起之秀,便把他当成了“勇武”路子的典型,处处表现出对他的欣赏来,也好激励其他宗室子弟向他学习,为朝廷分忧。

    当然,秦王教子甚严,他的嫡幼子也是个心性正直的好后生,不曾因为新君的另眼相看,便丢了分寸,仍旧谨守君臣之礼,人前人后都从不见骄傲自满就是了。

    秦王幼子这回是正式册封了郡王爵位,封地虽是在西南,但面积却比肃宁、高阳两县加起来大了十倍有余。且皇室明显对这位新郡王格外恩遇,无论是太上皇,还是太皇太后,都三天两头就召他进宫去说话。哪怕朝廷上下都明白,秦王府深受两代君王信重,他的嫡子在京中能得这等待遇,是合情合理的,但这位新郡王一时间还是成为了京城上下风头最盛的一位贵胄子弟。

    他接下来还要成亲,迎娶一位秦王妃亲自替他相看、太皇太后赐婚的国公府千金,前前后后估计要热闹上三两个月呢。

    有了这位新红人的对比,赵陌得的封赏就相对不那么显眼了。再加上秦含真近日有服在身,不能常出现在公众场合与人交际,他本人也不是个热衷于交际的,除却必要的场合,他通常不是在宫里,就是在自个儿郡王府中,很是低调。因此,风头就都让秦王幼子夺了去。

    赵陌当然不会在意这一点,反倒乐得多点时间陪老婆呢。只是天气一天一天热起来了,秦含真可没打算总是跟丈夫腻在一块儿。她忙完了自己郡王府与封地上的事务,又去别院里赵陌特地为她起的那几座小楼,整理起自家藏书与字画古玩来。

    他们如今有了新封地,就算一应交接事务都可以交给属官与王府管家去操持,他们身为地主,也不可能不亲自去看一看,安抚一下当地官民的。赵陌在肃宁县的名声一向很好,没理由不继续在高阳县笼络人心。他们早晚要到新封地上走一回,说不得顺路就回肃宁的郡王府去了。若是到时候离了京城,需要在封地上长驻,这几座小楼里的东西,少不得要整理一番,该带走还是该留下,都需要斟酌清楚的。

    赵陌眼巴巴地看着妻子丢下自己去了小楼那边,忙得满头满身都是灰尘,不由得哀声叹气。

    秦含真见他可怜,只得好生安慰了他一番,总算把人重新哄高兴了。至于她是用什么法子成功哄到人的,就不赘言了。

    日子就这么平静安闲地过去了。眼看着许氏三七将至,因天气渐热,就算勤快添冰,也挡不住灵堂后头的气味了,秦仲海与秦叔涛便商量着,打算尽快让母亲下葬,入土为安。此事秦柏没有任何异议,二房那边有任何意见也没人会听,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其实,就算在家中停灵的日子不是太长,许氏也算是身后风光一时了。如今上门为她上香祭拜的,已经不再仅仅是承恩侯府的亲友了。除去秦家三个房头的所有姻亲、亲友、故交来了以后,就连滞留京城的秦克文、秦克伦兄弟的朋友们,也都来了,又有看秦柏面上前来致意的宗室、皇亲、勋贵、官员以及读书人们,甚至连吴少英与王复中王复林兄弟的家里,也闻讯派了人前来吊唁——新君上位,并未影响王复中的地位,倒是有越发受重视的迹象。新君没打算让王复中一辈子象王二老爷那边,被拘在御前做个小小的侍中,已经在安排他外放重要州府,牧守一方了,若无意外,十年八年后王复中再回归中枢,便是要入部院做堂上官的人了,正经的内阁预备役,前程光明。

    有这么多宾客上门祭拜,许氏虽是死后风光,也着实让承恩侯府众人出乎意料。他们心里都知道,这是多亏了三房的秦柏。如今秦松不靠谱,许氏已故,他们将来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仰仗秦柏这位长辈呢,对他便又恭敬了几分。

    许氏出殡当日,正值五月盛夏时节。因怕老人容易中暑,秦平与秦仲海都劝说秦柏与牛氏不必随行,而由秦平、秦安兄弟做代表,女眷方面则是小冯氏单独出面,陪同承恩侯府众人,一起将许氏的灵柩送出城去,在早已择好的吉地安葬。

    虽然秦家祖籍是在江宁,就连关氏的遗骸都被送回去了,许氏理当也是同等的待遇,但承恩侯府暂且无心出这个远门,也是考虑到日后祭拜不便,就决定在京城周边入土了。

    灵柩出城时,可以说是漫天的雪白纸钱飞舞,一路哭声震天。孝子孝孙孝媳孝侄们,一个个都哭得很伤心的样子走在灵柩后头,再加上悲痛欲绝的丫头婆子们,奏乐的乐匠,雇来哭丧的能手,还有各种各类的随行人员,浩浩荡荡,前后差不多排了一里长的队,排场盛大。各家亲友都在路边设了祭棚,因大多数都是眼下最有权势的人家,引得不少路人前来围观,私下议论纷纷,都在感叹承恩侯夫人许氏真是天大的福气,云云。

    在这样的场面里,只有极少数人才留意到,在那一排排的祭棚当中,挤进了一个十分不起眼的许家祭棚。许峥带着妻子鲁氏主持路祭,然而承恩侯府的人从他面前走过,没有一个人转头看他一眼。他又不是那种八面玲珑的人,正心虚呢,也沉默地行完礼就算了。只是看到出殡队伍完全走过去了,也没人搭理他,他心里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鲁氏一直面无表情,态度平静。她回头吩咐跟来的下人收拾祭棚,又对许峥道:“父亲已经在老家找好了地方,相公择日起行吧。我会陪你过去的。先清清静静在我娘家读上一年书,跟我父亲学些官场上的眉眼高低。一年后你若真能成功拜在那位先生门下,后年的殿试便也稳了。家里的事,我会替你料理妥当,用不着你操心。公公虽然舍不得你,但也没有拦你前程的道理。你把事情与公公分说明白,他自然不会硬留你在家中。”

    许峥低头道:“我知道,娘子费心了。”但他接着欲言又止,“只是家中只剩下父亲与妹妹姨娘……万一有什么事,我们夫妻不能在跟前侍奉,真的不要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