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夏楚倒是明白了,心里藏了太多见不得人的事,难免就会躲着阳光。
夏楚坐在龚晨对面,龚晨问她:“喝点什么。”
夏楚道:“美式。”她需要十万分的清醒状态。
龚晨点单:“两杯美式。”
服务员走了,他俩这角落就显得越发僻静。
夏楚斟酌着该从何问起,龚晨却主动开口了:“谢谢你。”
谢她?谢什么。
龚晨垂眸,盯着桌面道:“这些年多谢你的帮助。”
她帮他什么了?还这些年?
夏楚空荡荡的脑袋里一片迷茫,像个在丛林里丢失了指南针的冒险家。
夏楚有些拿不定主意,她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告诉龚晨自己忘了十年。
还是先不说了。
夏楚问他:“你想见我?”
龚晨道:“必须和你道谢。”
夏楚顿了顿,有些接不上话,她以为他想见她是问高晴的联系方式,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龚晨又道:“高晴离婚了。”
夏楚应道:“嗯。”
龚晨正欲说什么,服务员走了过来,端着两杯咖啡。
他停下话头,等咖啡杯放下,服务员再度离开后,他才道:“……我给不了她幸福。”
夏楚心一紧。
龚晨转头,看向阳光极盛的窗外,慢慢说道:“可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幸福。”
夏楚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龚晨似乎也没想要她回应,他收回视线,黑眸中闪着一束光:“我想试试。”
夏楚张口:“你……”
龚晨道:“我想给她幸福。”
十年,兜兜转转把她交托给很多人,最后才发现她的母亲、她的父亲、她的丈夫,全都在伤害她。
他不停地把她推出去,以为她会过的更好,可结果大错特错。
夏楚低头,搅动着咖啡杯中苦涩的液体,脑中浮现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
高考后的那次聚会,是夏楚第一次喝酒,她醉了,高晴也醉了。
她俩走出ktv时,外头是极深的夜。
高晴哭着对夏楚说:“对不起,楚楚,对不起。”
夏楚说:“你和我道什么歉,你最对不起的是你自己啊!”
高晴咬着牙道:“不,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法丢下龚晨。”
她没法丢下龚晨,所以糟蹋了学业,所以与想去的大学失之交臂。
夏楚死死握着她手道:“他值得吗。”
高晴道:“楚楚,他和我一样,我知道的……他和我是一样的,所以我不能丢下他。”
同样有一个糟糕的父亲,同样有一个离开的母亲,同样在那样恶劣的家庭中顽强地活着。
高晴喜欢龚晨,不如说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她有夏楚,龚晨却一无所有。
高晴太了解他,以至于爱得盲目自我。
高晴喝得太多了,她醉倒在墙边,缩在那儿睡着了。
夏楚还好一些,但脑袋也乱嗡嗡的,她也靠在墙边,靠着她坐着。
初中的时候,高晴学习不好,她努力帮她,努力帮她考上了高中。
高晴对她说:“你放心,我可能考不上q大,但我一定会考上一所好大学,一定会和你一起去首都,我一定会出人头地!”
夏楚知道高晴学得很辛苦,所以每晚帮她补课,给她讲题,她的成绩她看得比自己还重。
因为夏楚坚信一句话。
——想要摆脱糟糕的生活,那就考出去。
外头海阔天空,没有任何束缚。
夏楚认定了高晴走出泥沼的方式就是考出去。
她爸不给她学费没关系,她们一起打工,一起凑学费。
高晴需要新的人生,她太需要了。
可是龚晨出现了,一个新的泥沼,蔓延到了高晴的脚踝处。
夏楚讨厌龚晨,只是从未表现出来。
而现在她恨透了龚晨。
如果不是龚晨,高晴早就离开这个城市,早就离开那个家庭,早就开始新的生活了。
可是因为他,她选择留在了这个城市,选择留在她父亲给予的噩梦中。
都是龚晨的错,都是龚晨一时冲动和人打架,都是龚晨毁了高晴。
“哎哟,俩小姑娘怎么了?累得起不来了?要不要哥哥们抱抱。”轻浮的声音将夏楚从愤怒中唤醒。
她睁眼看去,顿时后背生寒。
三个男人,完全陌生的男人,透过枚红色的灯光,她看到了他们眼中的肮脏和黏腻。
夏楚紧贴着睡着的高晴,手心全是汗:“我……我们不累,我们这就要回家了。”
“回什么家?再玩会儿。”说着一个男人伸手过来。
夏楚死死抱着高晴,喊她:“起来了,快起来了,我们……”
“砰”地一声闷响,接着是男人的怒吼:“谁!谁他妈打老子!”
“离她们远点!”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戾气。
夏楚紧张地看过去,看到了龚晨。
“你一个跛子还敢来惹老子。”说着那人挥拳朝龚晨揍去。
夏楚吓傻了,她死死抱着高晴,看得目瞪口呆。
龚晨在打架,他一个人和三个成年男人缠斗。
这哪能行,他的脚还没恢复,这样……这样……
“滚!”龚晨吐出一口血水,怒目瞪着在地上打滚的三个人。
那三人被他的狠劲给吓到,放着狠话道:“你……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龚晨拿起棍子在那人腿上狠狠抽了一下,那人疼得大叫,连滚带爬地起来,跑了。
龚晨浑身是伤,破了的嘴角还有血在流着。
夏楚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龚晨问她:“走得动?”
夏楚点点头。
龚晨弯腰把高晴背了起来:“走,他们还会回来的。”
夏楚赶紧起身,强压住身体的颤抖,小跑跟了上去。
“龚晨。”夏楚忍不住喊他一声。
龚晨道:“别吵醒她。”
龚晨叫了辆出租车,三人上车,他始终把高晴护在怀里。
夏楚看着,多次欲言又止。
出租车停在了高晴家,龚晨道:“你先回去吧。”
夏楚说:“高晴她……”
龚晨道:“我会送她上去。”
夏楚到底是不放心,还是跟了上来,龚晨也没说什么。
到了高晴家,高晴的父亲高立参来开门。
龚晨看了高立参一眼,高立参脸一白,开口就是:“你……又来做什么……我可没钱给你看腿,你……你是自找的,不不关我事……”
龚晨什么都没说,只径直去了高晴的房间,把高晴放到了床上。
夏楚跟了上来,她道:“你的伤……”
“不要紧。”龚晨拿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的血,坐到了房间的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