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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手拽了毛巾垫他的牙,惟恐他伤了舌头。

    哑巴已捆好双脚,又行至床头捆他的手,他咬着毛巾发泄,浑身僵硬眼珠翻白,仍旧止不住的颤抖。

    秦淮一把把替他擦汗,一边说着话激励他。他脖子粗红青筋突冒,明亮的眼睛早已失去平日的温情,看上去很可怖,但她一点儿不害怕,也一直不放手。

    双方僵持许久,秦淮清楚感知他颤抖的身体僵硬绷直到松懈瘫软。他胸膛不停的起伏,抓扯床单的手逐渐松开,鼻腔大肆吐着气。她看看他的眼睛,血红已经退却大半,便撤走他嘴里的毛巾,霎时如鱼遇水,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哑巴跑去开窗,秦淮扒开他的背心,一下下抚着胸膛,见他有平稳之势才开口。

    “想喝水吗?”

    他喘着粗气点头,哑巴立即端来水。

    他想坐起来,她便扶着他,往他腰后塞了枕头,喂他一口却不再喝了。

    “出去。”

    他声音很小很沙哑,脸上还挂着汗,浑身是疲惫后的无力。

    原本平展的被褥团成一堆,边上还躺着一条皱巴巴的毛巾,汗水沾过的素色床单本被湿气浸润,此刻却从他的腰间溢淌出新的液体,淡黄的颜色层叠的水,沾湿的床单吸不住,逐渐往外漫延,顺着小腿往下。

    “出去。”

    他虚弱却僵持,半垂的目光在灯下有些无助。

    秦淮头也不回:“哑巴你先出去。”

    哑巴听话的出去。

    他仍不看她,拉过被褥往身上盖。

    “你出去。”

    她转身走开,却并非出去,而是从衣柜里拿了干净的裤子和床单,还有一条新毛巾。再回来时掀了他好不容易扯来的被角,将他翻面推至另一边,接着替他脱掉裤子,再涮了毛巾一点点擦干净。

    “你太虚弱,养一养有了精神再去洗澡。”

    他本抗拒,但浑身不着力无法抗拒,只能任她收拾。期间换了两盆水,为照顾他的情绪,秦淮没让哑巴进屋,直到擦干他的身体换上干净裤子才叫来哑巴扶住他,接着撤了床单被褥,全部换新,二人合力又把他放回去躺着。

    窗外的天已经亮了。

    秦淮拧了把热毛巾一下下擦着他的脸:“饿吗?”

    他摇头,顿了半晌:“嘴巴太苦。”

    “想吃糖吗?”

    他点点头。

    哑巴出去找糖,找了半天只找到一条口香糖,不知可不可行先拿进去。

    秦淮看了看,整条搁在床头柜上:“你先去厨房拿点儿冰糖,一会儿再出去买点儿巧克力和水果糖。”

    他便立即去了厨房。

    秦淮已顺着他的胳膊擦至掌心,微埋着头,极细致。

    他浑身无力,连带眼神也无精打采,默不作声看了她一会儿。

    “你走吧。”

    “我不走。”

    “跟着我没好日子过,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你不是废物,你是英雄。”

    他没接话,掏出桌上的口香糖,塞了一只进嘴里,嚼了半晌才开口:“狗屁英雄,哪有英雄干这个。”

    “一天是英雄,永远都是英雄。”她看着他,“我既然跟了你,刀山火海都会陪着你,我都没放弃,你凭什么放弃?”

    第49章

    他恹恹的不说话。

    恰逢哑巴进来, 她叫他吐了口香糖,塞进哑巴拿来的冰糖。

    他含着冰糖,半天动一下舌头, 头歪在一边不着力。

    “睡会儿吗?”

    他应了一声, 秦淮于是和哑巴合力把他放平。

    他闭着眼睛,眉毛还攒在一块儿, 紧抿苍白的唇。秦淮知他难受,摸摸他的头,就那么守在床前。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晨风掠过大树,吹动露水簌簌掉落, 有凉气从窗户进来,她上前掩了一半,转身时看见他露在被角外的腿。腿上无异, 脚踝有被麻绳勒出的红,围出的一圈有笔杆那么粗。她默默上前,就着热毛巾敷了敷,接着拉动被角盖住那一圈红。

    等哑巴买完东西回来换岗时,她去了趟卫生间。水池上还挂着那面镜子, 已很久不沾干涸的牙膏沫子,蒋毅勤劳, 总把她不留心的范围也处理干净。她拧开龙头掬了捧水浇脸, 再抬头时飞溅镜面的水花攒成颗颗透明珠子,滑出道道痕迹。她抬手擦净, 这才看清镜里的人。

    蓬乱的发浮肿的眼,湿润的前领豁出一道口子,也不知怎么刮的,胳膊蹭出红印,腿上一道淤青,像打了场仗。

    她撸了把袖子,再掬水浇脸,拿毛巾三两下擦净,开始洗涮床单被罩和裤子。期间还去厨房做饭,哑巴本想搭把手,被她拒绝了。一小时后端去清粥素菜,蒋毅还面朝里躺着,动也不动。

    她看了看时间,近九点,于是拍拍他的肩。

    “起来吃点儿东西再睡。”

    没动静。

    再拍拍:“你得按时作息,不吃饭身体吃不消。”

    他过了几秒才转身,颓着一张脸说不饿。

    “少吃点儿,我做的,我第一次做这种饭,你不尝尝吗?”

    他掀开眼皮看了看,少水的白粥糊成一团,红萝卜的块头大小各异,只有那一碗烫青菜看上去还算正常。他勉强露了笑意,撑着爬起来,将吃一口却开始吐,床上地下一团糟,霎时胃口只减不增,再也咽不下第二口。

    秦淮收拾好一阵才清理干净,看他已近垂危的病人,也不敢再劝着他吃。

    “喝水吗?”

    他咳嗽着接过杯子,也只喝了几口,半杯不到。

    仍四肢瘫软:“你们吃吧,别管我。”

    她看他面色煞白,发根又浸出湿意,冒青筋的指骨微微的跳。

    “很疼吗?”

    他没出声,努力控制抖动的手。

    她去握他的手,反复揉搓传递热意。他想回握,攒不出完整的力气,只勉强圈住她的小指。她覆上去,双手交叠来回摩挲。

    又摸他的头,滑向脸和脖子,再返回去摸摸头:“会好的,总会好的……”

    渐渐的他又迷糊过去,脖颈冒汗,一声不吭。

    秦淮默不作声陪了一阵,和哑巴轮流出去吃饭。她没什么胃口,但吃的不少,这是场硬仗,谁都能喘上口气歇一会儿,她不能。

    他这一迷糊便过去一天一夜,秦淮怕他体力不支,期间给他喂过两次葡萄糖。

    第二天清晨,再次醒来的蒋毅似乎好了许多,开口便问她星期几。

    “星期四。”

    又提出要用手机。

    她便把手机给他。

    他拿了手机输号码,发出一则简短符号。秦淮看不懂,但知道他发给谁。

    他看了看她,脑后松松拢起个马尾,眼圈发青缺乏精神。

    “又没睡?”

    声音粗瘪,嘴唇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