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云挡住,夜色愈加浓重。
“嗒!”一声轻响,打破了夜的寂静。
之前被关好锁上的储物柜被人打开,一束微弱的光亮照进柜子里,最后落在那个被放得规规矩矩的笔记本上。光亮微微晃动,正像是光后面那人犹疑的心情。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进微弱的光里,将笔记本拿了出来。
储物柜再一次被关好锁上,一切都和之前无异。只是柜子里的笔记本不见了。
*
程绘秋做了一个很长很乱的梦。
有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出现在梦里。她看到孔真在哭;看到茫茫夜色中黑压压的一群人像是中了邪一般,个个眼睛冒光地朝着一个方向涌去;看到王家丰站在四教楼下的那个银杏树下在跟她说话,他的声音时断时续,她只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他说他要离开了,要去西藏拍他心中的太阳,说他很感谢她。
那一刻,看着他的笑,程绘秋突然觉得很悲伤。
恍惚想起在田韬办公室那场激烈的争吵。她很想问他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仿佛每一句话都在暗自她是被人谋杀的。他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或者知道什么?然而无论她把嘴张得多大,多么用力,嗓子里都发不出来一个音。
她不由急了。然而一眨眼,眼前的画面陡然一变。
来到了一个光线昏暗的楼道里,她站在窗台边,窗边摆着一本绿皮的《思想道德修养》,四下张望,却看到方肆站在楼梯的下一个转角里。
浑身是血!
“啊!”猛然惊醒。
眼前还没完全恢复清明,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醒了?”程绘秋偏头循声看过去,方肆正站在床边看着她。
一看到他,不由想起刚刚的那个梦。程绘秋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抓着方肆的手把他往下拉。
手上的纱布已经拆掉了,右手完好如初。
方肆一头雾水,只是看她满眼焦急,也难得顺着她的意思弯下腰来,“怎么了?”
程绘秋胡乱捏着他的手臂,然后又摸摸他的脸和额头,皱着眉头问:“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身上有哪儿受伤了吗?有地方疼吗?”
“……没有。”
“真的没有吗?一点点不舒服都没有?”
方肆摇摇头,“没有。”说话的时候,不由打量着她的脸,确认她是不是沾上了什么污秽,“出什么事了?”
听到他再一次说没有,程绘秋才松了口气,松开他,肩头松垮地坐着,轻声道:“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浑身是血。呼~还好只是梦。”
方肆愣住。
看着坐在床上像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的她,半天才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确定他没事,程绘秋这才有心思打量自己的处境。没想到竟然来了医院,蓦然回想起孔真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一转头,发现天都已经黑了。忙问:“我睡了多久?”
方肆抬眼看了看墙上的钟,“三十个小时。”
“……我睡了一天?”眨眨眼,“那也就是说你叫我去秋实楼的事是发生在昨天?”
“唔。”发现她的嗓子有点的哑,方肆倒了杯水递过去。
刚好觉得有些口渴,程绘秋接过来“咕咚咕咚”地就喝了大半杯,喝完才想起来说声谢谢。
方肆抬手拽过来一个椅子,坐在她床边坐下,“现在脑子清醒了吧。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晕倒?”
方肆是她现在唯一可以讲真话的人。程绘秋想了想,把她怎么在田韬办公室外偷听到自己进田韬办公室,再到出来之后,撞上孔真,被她步步紧逼,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一遍。
“至于晕倒,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记得当时面对孔真的质问手足无措……”说着,忽然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事。
“啊!我听到有人在唱歌!”
方肆一回想,昨天他找到她的时候,学校广播里正在播报新闻,所以她听到的应该不是当时真实存在的声音。
“谁?什么歌?”神色严肃。
凝神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程绘秋摇摇头,“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个歌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嗯。”不想把她逼得太急,方肆并未继续追问。
“啊!对了!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怎么应付孔真那边!老爸老妈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竟然不按照快递单上写的电话打!也怪我没想起来家里留了孔真的电话!就孔真的那个性格,我现在醒了肯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一想到这事,程绘秋只觉得一个头顿时两个大!
“她要是问,你就全部推给我,我去解决。”
一听这话,程绘秋顿时觉得眼前这人又帅到了一个新高度!
刚要答应,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推给你?怎么推给你?我翘辫子的时候你还在念高中,两个人根本就不认识的人,你怎么会知道我家的地址,我爸妈喜欢什么?又不是暗恋我多年的纯情小男生。”
方肆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为什么不能是?”
第36章 bsp;36
一听这话, 程绘秋喜不自禁,强忍着笑意,凑过去, 故作无所谓地问:“‘为什么不能是’的意思是?”
方肆却丝毫没有被人抓包的窘迫, 依旧神情平静,反问:“难道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嗯?
原来是准备应付孔真的借口啊。
程绘秋不禁暗暗鄙视一把自己。
这一把自作多情作的, 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收敛了脸上的笑,抿唇低头, 规规矩矩地“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 程绘秋问:“我现在可以出院了吗?王家丰那边我还问清楚呢。现在回去的话, 寝室应该还没关门。”
“他已经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程绘秋还没什么感觉,随口追问了一句。
“办了休学, 今天已经离开学校了。”
“啥?!休学?!”
懒得把同样的话说两遍,方肆默认。
程绘秋坐在床上呆了几秒,然后一把拔了手背上的针头,掀开被子下床, 埋怨:“你为什么不早说?”
“他下午六点四十的车,你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七点二十。”
慌忙穿鞋,“那你应该叫醒我啊!”说完, 又觉得不对。
她当时睡得跟个死人一样,鬼知道她在田韬办公室外究竟听到了些什么。
说来说去还是怪她自己,关键时刻竟然掉链子!
穿好鞋,正要走, 却被方肆一把抓住。
方肆以不容拒绝地姿态拉住她的手,在她手背已经开始冒血珠的地方贴上止血贴,提醒一句,“现在已经八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