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一家人围坐一桌吃晚饭的时候，气氛和睦，仿佛这三年的争执没有存在过一样。

    王杰希心想，从岔路口偏开的那条轨道又并回来了。似乎不管他当初选了哪一条路，最后都会通往一个名叫“优秀”的终点。

    “你现在是在夏休期吧？”自从接受了他的职业选择，父母也简单了解了荣耀职业联盟，分得清他什么时候忙碌，什么时候清闲。

    王杰希起身替他妈又盛了小半碗饭，点头称是。

    “那正好帮我来录成绩。”他妈是初中班主任，这两天学校刚考完试，有一堆要登记的成绩。“你们打游戏的手都快，是吧？”

    他爸哼了一声，夹起一筷子笋干，故作高深道，“说了让你多看看，多看看，这就在儿子面前露丑了吧。和他一块儿打游戏的不是还有个残疾人吗？那手能有多快？”

    王杰希感到有点无奈。两个中年人对游戏的接受能力显然有限，他没法和他们解释手速的概念，也没法说清楚蓝雨的喻文州虽然是闻名全荣耀的手残，apm也有两百。

    他妈在学校里训学生那都头头是道、一二三四条理分明，非得把人教育到深刻地认识自己的错误不可，在家里更不可能被他爸压过风头。当下孙老师一拍筷子，横眉道，“总比你好吧？上回让你帮我登两个班的分，你自己说说，最后登错了几个？好好的96给你登成69，没见着英杰拿成绩单的时候都快哭了吗？”

    他爸哼哼唧唧，顾左右而言他，一双小眼睛朝儿子瞟来，请求救场。

    王杰希放下碗筷，道，“行了，妈，我帮你登。”

    3、

    登记成绩这种简单的操作，强度连给职业选手热身都算不上。王杰希坐在办公室里，左手输入一个数字，点击下一个单元格，右手同时翻到下一张试卷。

    98。

    王杰希看到这张试卷的时候愣了一愣，倒不是说这个分数有多高一一他退学之前这样的分数拿得太多了一一是答卷上的人名有些眼熟。这似乎是他妈的得意门生啊。

    看着试卷上娟秀的笔迹，略微小了一号的姓名，他无所谓地笑了笑，翻到下一张试卷。

    “英杰吗？请进。”

    高英杰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王杰希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瘦削的身材，低顺的眉眼，和试卷上的签名给人的感觉十分相合，是一个性格内向、尊师重教的好学生。

    王杰希收回目光，继续不急不缓地敲打键盘。

    他妈把他喊开，让那个学生来登记成绩，他就主动让开。他妈做事风风火火，把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他一眼就看出这显然是想留对方谈话，临时找了个借口。

    连他妈要和对方谈什么，他都几乎能猜到了。夏休期回家才几天，他在饭桌上就听到他妈提了几次，班上有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家世可怜，他妈很是担心初三升学考之后对方的去向。

    王杰希心有所思，手速分毫不降，登记完一份表格后点击保存，把电脑让了出来。性格内向的人，面对太过热情的招呼反而会无所适从。王杰希明白这一点，只对他笑了笑，就走到角落坐下了。

    他仿佛听到对方放松地呼了口气。

    老师的办公室里不会有他感兴趣的报刊杂志，他随意翻了翻本地的体育竞技版，闭眼假寐。

    嗒嗒。嗒嗒。

    很稳定的手速，没有峰谷之间的波动，一直维持在较高的频率区间内。

    出于职业习惯，王杰希听到键盘敲击声就开始分析。对于他们而言，有时候不看屏幕，光听操作声响也能得出一些信息。有人的键盘声如同狂风骤雨，噼里啪啦一阵能让人感到蓬勃战意。有人的键盘声如同老马拖车，每一步都踩在最关键、最必要的位置，这种对手意识出众的话也很难对付。

    像这样没有什么起伏的稳定操作……大概就是最普通、最没有辨识度的一种吧。

    但是……几分钟了？

    王杰希放下报纸，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从对方在电脑前坐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而键盘还在持续的、不变地响着。

    王杰希开始感到有些意思了。他放轻脚步，走到对方身后，以便观察地更加仔细。

    键盘上沾了汗渍，大概是天气闷热手心冒出了细汗的缘故。试卷的边角上也能看到微皱的痕迹，是翻动时指腹的汗水渗入了纸张。这些旁枝末节没有占用王杰希太多的观察，他的目光一转，盯住了在键盘上飞快跃动的手指。

    并不是那种一看就会让人惊艳的手型。少年的骨骼还没有发育完全，比起他来，指骨也许还要短上大半个指节，指甲修剪得平齐整洁，右手中指上结着厚厚的茧子，挤得指甲有些错位歪斜。

    “做的不错。”

    在他观察的几分钟内，对方一直保持着匀速的键入，更难能可贵的是，没有出错。极高的注意力，稳定的输出，这已经具备一个职业选手该有的素质了。王杰希没有吝啬自己的表扬。

    对方因为他的出声，犯了第一次错误。

    看着屏幕上多出的一串66666666，王杰希不由失笑。看来心理素质不太过关啊……

    3、

    自从担任微草队长后，他经常为战队新生代力量不足而忧虑，向对方发出“你的手很快，也很稳，适合玩荣耀”的邀请，也仅仅是出于职业习惯。

    没想到会招来他妈万分严肃的训斥。

    不过事后想来，他的举动确实有些不妥。对方只有14岁，正在读初二，年级也太小了些，在还不能理智分析之前就贸然决定人生方向，有悖他的价值观。

    况且孙老师说的也没错，对方和他是不一样的。

    他父母健在，家境殷实，就算他在职业圈一事无成，无非是浪费了几年光阴，往后还有很多条路可以走。但对方的人生，是容不得行差踏错的。

    “不要总把别人想得和你一样。我和你爸虽说不支持你，至少也没拦着你，万一你混得不成人样了，落魄了，回家总还有一口饭吃。英杰呢？他要是和你一样去玩儿游戏，他姨妈还能让他在家里住着？还能供着他上学？”

    “你能保证他和你一样，拿冠军，当队长，不出一点儿错吗？”

    王杰希不能。

    职业圈的残酷他比谁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