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氏阿椒是易容高手,她曾经套着一张人皮面具潜伏在戏班子里多日,甄文君都没能发现她。阿椒的易容术也曾经传授给甄文君,她说过,想要制作一张自然、不被人怀疑的面具,最好的材料便是真的人皮,最好是刚死不久的人整张面皮。自个儿去坟地里挖也行,去黑市买也有货,且越大的城镇里黑市越大,卖人皮的几率就越高。
甄文君是不太想做挖人坟墓这种缺德又恶心的事儿,正好在汝宁,汝宁乃是大聿的京师,黑市也该够大。
当她来到黑市时发现这儿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得多。从最繁华的东市东南角的窄巷口进去走十步,推开墙上的一块暗红色的砖后暗墙便会开启,展露在她眼前的是另一个可以与东市的繁华比肩的大市集。
递了林阅给的通关竹牌,守在门口的两个人分别看了竹牌一眼又看了看甄文君,沉着一张脸让她进去。
巨大的木门开启,甄文君踏入黑市,这儿和正常的市集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售卖的东西是不会在市面上流通的,且售价极其昂贵。这儿所有的待售物件都是供给皇亲国戚玩乐,其他的布衣百姓即便是再有钱的富商都无法进入。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两个守门护卫会多看甄文君一眼的原因。
甄文君买完药之后悄悄地挑了张人皮、一副吹箭和一把仙萝梅花枝。就这三样物件花了一千多两,光是人皮就一千二,痛得她心在滴血。早知道有今天,当时就不该把银票都给灵璧。
除了这三样装备之外还需要一个最重要的药物,若是没这小小一瓶赛麻沸,她的计划也无法实施。
赛麻沸乃是步阶独门研制的麻痹圣物,先前在南崖的时候他便是用赛麻沸让无数人吃了闷亏。步阶一直和她保持书信往来,除了跟她交代宿渡那五万顷薄田的合土耕种的情况外,还给她寄来了仅剩的一小瓶赛麻沸。步阶曾经在大聿当过谋士,也听说过怀琛府是什么地方,此人相当聪明且妥帖,知道甄文君在怀琛府内,也就想到她如今肯定被卷入了政斗之中,寄来的赛麻沸正是让她保命用的。
甄文君感慨,步阶若是知道赛麻沸没用在保命上而是被用在害人上,不知道会是何心情。
买完了东西制备好了一切,甄文君找了一家安静的客栈,将这张人皮仔仔细细地画好,贴在了脸上。
铜镜里出现了一张陌生的脸,虽然看上去还是带着点儿死人的气息,没有阿椒的易容术那么高超自然,却也够用了。之后她把吹箭的每根箭上都抹了赛麻沸,为了验证赛麻沸的效用,她还特意抓了只鸡来刺了一刺。直到她离开客栈,那鸡连根毛都没再动弹。
铺上这张人皮面具变成了另一幅面孔,行事起来便无所顾忌了。
甄文君掏空了家底在黑市里找了两位行走江湖多年号称绑架绝不失手的“滕氏兄弟”。这俩兄弟一个对眼一个青光眼,看上去路都不太能认,信誓旦旦地说不就绑架个小娘子吗?没问题。甄文君跟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们还在咕咚咕咚地喝酒,一身的臭酒气让人皱眉。
她当然也想要找个更靠谱的,万一绑架不成会有一系列巨大的麻烦,可她兜里已经没银子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谁让甄文君穷呢……
幸好她手里还有仙萝梅花枝。
这仙萝梅花枝乃是蒙汗药的主要原料之一,只要将其点燃藏在暗处,吸入的人便会昏迷。甄文君模仿阿歆的笔迹让李延意单独赴约,只要没有护卫在旁,李延意身上并没有什么功夫,加之吸入了仙萝梅花枝,滕氏兄弟足够对付她了。
一切准备就绪,就差猎物入局。
李延意收到阿歆的信时并没有怀疑,甚至因为她的邀约相当开心。
两人分开多年,且因为立场不合一年中能见到两回就已经是非常好了,这还有可能是因为李延意闲得没事特意去寻阿歆的。她起码已经有十年没有收到阿歆的亲笔信了,对她的笔迹已经多有陌生,不过还是能从笔锋之中看出曾经熟悉的痕迹。更重要的是她以海棠为信物,让李延意想起很多曾经的事,在腥风血雨的厮杀之中忽然有了一丝温暖,心窝里有了甜味。
原来阿歆没有去她师父那儿,而是来汝宁了。不知道她为何要见面,是因为芙蓉散的困扰亦或是担心那一剑是否留下病根?阿歆一向嘴硬心软,上次不就为了确定她的平安而不顾自己的安危夜入帐篷么?
明日本来是要去禁苑找太后的,李延意差人去跟太后说改日再请安,找了一身最喜欢的多折裥裙和猫眼宝石步摇换上。她知道阿歆不喜欢太艳丽的装扮,便只抹了一层薄薄的胭脂,唇色也选了粉桃色,在镜中一看,还似当年的模样。
如甄文君所想,赴阿歆的约没有带上大批的虎贲士兵,可经常跟在李延意身边的几名贴身护卫依旧寸步不离,暗卫也必不可少。李延意出门的时候甄文君便易容跟在她马车之后,一路走到约定的酒楼。
相比酒楼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城外野林子或者破庙自然人更少,更适合绑架李延意。可问题是老情人见面谁也不会选择那种荒凉又可怕随时会蹦出只鬼的地方吧。甄文君没恋爱过是事实,但她从阿椒身上学到的不止是易容术,还有所谓的“媚术”。媚术在卫庭煦身上用过,相当耻辱性地失败了,所以她一直觉得这玩意儿不是她没学对就是对女人没用,一直不以为意。这玩意儿虽然没用却让她多少提前学到了点儿恋爱经,哪怕是矫情的皮毛都会在不知不觉中对她的判断有所影响。
为了不让李延意起疑,她放弃了更容易成功的野外,选择了东市之中离黑市较近的酒楼。酒楼乃是私会的最佳选择,她订了一间厢房,提前在房中点燃了仙萝梅花枝,让滕氏兄弟藏在窗外的雨棚之下。酒楼的雨棚够大足够遮挡,滕氏兄弟轻功极好,能够像蜘蛛一般贴在雨棚之内一个时辰,候着李延意。
李延意的护卫不是留在酒楼之外就是守在厢房门口,无论他们在外在内甄文君都可以在行动开始之时用吹箭把他们射晕,滕氏兄弟进屋后绑了李延意就走,一旦将人绑出来滕氏兄弟便会带人从屋顶离开,到时候暗卫肯定会追上来,甄文君便再用吹箭拦阻暗卫。为此她熬夜练习吹箭技术,在屋顶上掉着个草人,一边将它拨动一边练习准头。她发现自个儿在射箭方面颇有天赋,很快便能准确地命中移动中的目标。就算不能够百分百射中暗卫的脖子,只要能够射到他们身上,赛麻沸便能极其有效地拖滞暗卫的行动。滕氏兄弟只要能逃到他们熟悉的黑市,暗卫便拿他们没办法。
多种情况她都已经想到,也在实地来回奔跑计算过时间,没有问题。
如此一来便万无一失……了吧?
甄文君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