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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调笑周旋后,最终的去处无非是床上,而这位宗主却不是,他喜欢把女人关在笼子里,当兽一样骑驾。

    一个两百斤的胖子,坐在你身上是什么感觉,大约只有受过这种苦的人才知道。他营建的乐园里,几乎每个女人都对他的“抬爱”叫苦不迭,而为了生计,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接待。

    崖儿混进了内城,换上侍儿的衣服,为今晚被点卯的美人送熏香。美人百无聊赖,坐在案前喝茶发呆,抬起视线看见兽场中央的笼子,厌恶地调开了视线。

    崖儿接了一个侍儿的活计,为美人熏最后的汗巾。那条汗巾是用来扎在胯间的,宗主觉得全裸的女人没有美感,只有那种类似男人般粗犷的狂荡,才能激发他的欲望。

    汗巾在香烟上飘拂,美人叹了口气。崖儿适时把汗巾呈了上去,“银环姑娘,这是宗主最偏爱的香。”

    叫银环的美人斜眼瞥了瞥她,接过汗巾贴在鼻上嗅嗅,“唉——”又是一声长叹。

    “有事令姑娘不快?”

    银环姑娘说:“宗主变着花样折腾我们这类人,他府里的夫人可不必遭那份罪。你看那笼子,让我想起猪羊送到集上待价而沽的牢笼,什么时候我能不用笼子,活得有个人样?”

    崖儿笑了笑,“姑娘想离开内城么?”

    可银环姑娘又摇头,“当然不,像我们这样的人,锦衣玉食受用惯了,谁还愿意回家受穷!”

    “那就想办法进木府,当上宗主夫人。”

    银环姑娘嗤地一笑,“哪里那么简单!你这小侍懂什么,知道这内城有多少姑娘么?”她拿手一比,两指大开,“八十。”

    “姑娘一定是八十个里的佼佼者。”崖儿矜持地微笑。

    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比别人差,但有时候不承认也不行。妓女之间互相攀比,行行里都有状元。银环姑娘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比不过别人,于是更加重了叹息的声调。

    崖儿掖着手道:“姑娘可以想些奇巧的方法,赢得宗主的欢心。”

    银环摇头,“这样的地方,连个想奇巧法子的余地都没有。”

    崖儿转过身,看向那个不大的笼子,外圈有道曲水流觞般的小渠,离笼子很近,近在咫尺。

    她掖着手说:“古人唱酬,流杯渠里流的是清水,姑娘何不用烈酒?男人好酒,烈酒封喉,美人在怀,昏昏沉沉间做那事才痛快。姑娘还可以准备孔雀毡毯,将这笼子围起来,顶上悬萤火,四周雀羽摇晃,是不是会让人想到少年时仰卧在星空下的美好?”她抿唇轻笑,“姑娘,有时候曲意逢迎,还不如使点小心思。宗主为什么喜欢点姜姬?因为姜姬从不浓妆艳抹,但她全身纹满了牡丹。”

    一朵人形的、盛开的牡丹,确实惊悚又魅惑。银环听了她的话,立刻就决定照做了,女人争起宠来,什么都豁得出去。

    很快流杯渠里盛满了烈酒,那酒之浓郁,穿过兽笼看对面,景象都是扭曲的。

    后来孔雀毡来了,萤火也来了,唯一稍作改变的,是萤火里加了白磷,磷本身不灼人,但它有个特点,易燃。宗主和银环颠鸾倒凤时,帐顶所谓的星空会因震动撕裂,磷随流萤飞舞,落进满渠烈酒中,目的就达到了。

    站在庙塔上看,城中城果然燃起了熊熊大火,笼子上了锁,木江流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崖儿长长叹了口气,这火就算是对明王的祭奠吧,他在天上看见这一切,应当也会感到欢喜。

    第73章

    ***

    大司命从司命殿出来,身上穿戴整齐,束上了压箱底的发冠。虽说他以前也一板一眼,但今天的行头太过庄严,像个将要上朝面圣的文官。

    少司命抱着书册追到他面前,歪着脑袋问:“座上,您打算上天么?”

    大司命瞥了他一眼,“是啊,我要上天找人诉苦。蓬山岌岌可危,琅嬛倒了不要紧,蓬山这么多紫府弟子,难道要葬身在乱石之下吗?”他边说边系好了腰带,三尺宽的如意带,愈发收出一副宽肩窄腰的好身条来。

    少司命自认为了解一些内情,压低声道:“座上,岳楼主不是已经攻破木象城了么,我看十天内她一定能进烛阴阁。万一天君不让君上出山平乱,岳楼主照样可以闯进八寒极地,救君上出来。”

    大司命斜眼审视他,寒声道:“这世上好像所有人都不急,只有本座急。”

    少司命缺根筋地眨巴一双牛眼:“那座上为什么这么急?”

    “因为我希望能早早把你扔还给君上。如果君上不回来,我觉得你这辈子可能都开不了灵窍了。”末了很诚恳地对他说,“你实在太笨了。”

    第三十五位少司命,是府君的关门弟子,也是所有少司命中资质最差的一个。当年紫府君经过北邙山,看见一小儿追着日影插竹竿,日头每偏过一点,他就插上一根。仙君看了半天,不明白他在干什么,上前问,他咧着缺了门牙的大嘴说:“我在研究计算时辰的方法。”

    仙君一听,顿时惊为天人,“小小年纪大智若愚,将来肯定有出息。”

    虽然做法很蠢,但和百余年后出现的日晷,在原理上居然不谋而合。不过可惜,三十五少司命后来的兴趣又发生了改变,日晷最终不是他发明的。府君培养这位关门弟子,养着养着发现他“愚”是真的,“大智”竟丝毫没有,可见神仙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现在府君进去了,三十五少司命转而由大司命亲自授业,他的愚顽,时常令大司命品咂到修行生涯的无望。

    戴罪立功出狱,和被人劫狱亡命天涯是一样的吗?谁不愿意正大光明行走在日光下,只有老鼠才东躲西藏。

    之前缚地链的松动,他派人接连呈报天听,结果不知为什么,岳崖儿都打到绿水城了,上面也没有半点动静。大司命想了又想,即便他那么讨厌上九重天,这回也还是得亲自跑一趟。无论如何琅嬛现在扔给了他,只要浮山出事,第一责任人一定是他。他得设法让责任转移,否则届时上面一句“没接到呈报”,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他乘着清风扶摇直上,先去拜会大禁,看看有没有机会直面天君。这次大禁亲自出来迎接他,请他进了大禁殿,心平气和和他面对面坐着,告诉他,“上面还在想办法。”

    “我的道行浅薄,给链子加了道符咒,最多只能撑十天。现在三天过去了,方丈洲好多地方开始出现塌陷,蓬山山系大多是浮山,方丈洲又在东海中央,山要是砸下来,那方丈洲会直接沉进水底,九州便再也不完整了。”他低着头说,“我日日如坐针毡,西北角上锁链松动,就预示着西北很快会有妖患。大禁知道紫府妖鬼卷么?”

    大禁点了点头,“万妖卷和百鬼卷么,是紫府君建立的,我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