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戴妥当,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红如血的新服,七浮不知怎的就想到了七宗榆。儿时第一次祭祀时,自己不懂规矩,父母又忙于事务,最后竟是着了大红袍子出现在祭典上。
面对家主的质问,年幼的他慌张地说不出话来。家主的软鞭将要落下时,七宗榆赫然挡在他面前,生生挨了一下。
他手足无措地躲在兄长身后,只听七宗榆为他辩解:“祭祀为何不是喜事?为何要鞭笞无沉?衣服穿错,换掉就是了。”而后自顾自拉了他去了自己房中,挑了一件白衣,并帮他穿戴完毕。
……他为何忽然要记起这些?已无关紧要的回忆,理当忘干净。
他摇了摇头,起身就要向外走去,手中却被剑谙塞了一枚冰凉的东西。
七浮低下头,躺在自己手心的,赫然是血白璧。入手的凉意,让他心里生出不好的感觉。
“带去,能聚妖魂。”剑谙叮嘱完毕,目送他出了门。
怀着不安赶往约好的地点,七浮小心收好血白璧。聚妖魂,唯有妖族重伤濒死时才需要做这件事。剑谙的预感一向很准,所以说,今日雨麦会出什么事吗?
孤岳山下,雨麦父女已静候多时。这时的雨麦亦着了新服,及地的红裙上绣着金色柳叶纹。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脸,七浮无法看清现在的她是怎样的表情,但能觉察到她的妖力一直在不安地波动着,不知是喜悦,还是……
思索之时,雨麦已摸索着牵住了他的手。七浮握了握这只手,将她牵到自己身后,蹲下身对她道:“上来。”
“从这里把雨儿背上山顶,从此雨儿就是你的妻子了。”他迈步走上山路时,卿欢的声音还在后头悠悠道。
攀爬孤岳山,不得用妖力,唯有背着妻子一步一步走上山巅,去拜镇谷灵木。据谷内其他已婚妖族透露,这个过程约莫要用去六个时辰。
清晨的山路尚且湿润,七浮一路沉默着往山上走。主仆印记被芝谣破坏大半,流回他体内的灵力竟也不能再渡给雨麦。昨夜他又同雨麦试了那个术,但效果似乎比先前差了许多。
雨麦安静地靠在他肩上,双手环着他的颈子,青丝摩挲得他心痒,压抑了许久的欣然,终于一点一点从心中破出。
暂时不要多想了,今日大婚,他应该开心才是。
沉默着走了约半个时辰,七浮寻了一片干净地,将雨麦放下来歇息。却见雨麦掀了红盖头,皱着眉不安地看向他。
“无沉,你会后悔么?”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七浮也不由得皱起眉,却不知她为何突然这么说。他摸了摸雨麦的脸,忍不住道出自己憋了很久的话:“说说看,我要后悔什么?你该不会因为主仆印记的事,觉得自己活不久了吧?”
雨麦双手紧握,垂下头咬着嘴唇:“是。若我还有属于自己的身体,有能力自保……”将头摇了摇,“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主仆印记也被毁去大半。无沉可能不知道,像我这种情况,连构成身体的灵力也全靠除妖师提供,一旦印记受损,生命力只会一日比一日衰落下去……”
“既然如此,我就更不会后悔了。”七浮微笑着将她的双手分开,手上微微发力,揽她入怀,“我的命是你延续的,能和你一起走到今日这一步,这很好啊。假如你当真命不久矣,我就陪你走完最后一段路。”
“还是想着‘顺其自然’啊 ……”雨麦伏在他怀中,调侃似的笑道,“也好,上一世是我陪你,这一世轮到你陪我,扯平了。”
“分明是你赚大了。”七浮将她搂得更紧,“浮君可有娶你?没有。可有与你云雨?没有。现在这些你都有了。”
怀中的猫儿扑哧一笑:“若是让浮君听到这些,只怕……会杀了你哦。”
七浮蹭着她的脸,满不在乎:“呵,让他诈尸来杀吧,我就是要将这份感情秀给他看。”
嘴上虽说得毫不在意,可七浮其实最清楚雨麦眼下的情况,也明白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的水准。到了现在这一地步,只是简单地进出施术,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或许唯有达到真正交融的状态,才能最有效地为彼此补充妖力。若是如此,他需好好计划今天入洞房后所要做的事。
二妖各怀心思,走走停停,终于在日落前双双站在孤岳山巅。也是在这时,七浮发现之前给自己化妖丹的老前辈,正盘膝端坐在山崖上,定定地望向雀翎岛的方向。
“宋客前辈……?”他背着雨麦上前,不确定地喊道,“敢问前辈,此地可有一棵镇谷灵木?”
老前辈“唔?”了一声,慢慢回头,见是这一对,不由得摸了摸自己乌黑的山羊胡子,起身掸了掸灰尘,手中不知掐了什么咒,只见青光一闪,而后他站立的地方便多出了一棵参天古木。
七浮心情复杂地仰了下头,而后放下雨麦,将她的红盖头取下,以妖火烧为灰烬,抛向天穹。
镇谷灵木中传出老前辈的声音:“新人上前来!一拜镇谷灵木!”
七浮眉一皱,微微转向雨麦,低声询问:“不拜天地了么?”
雨麦局促地摇了摇头:“不是很清楚……”
七浮点头以应:“不清楚便不拜了。”
拜过老前辈,听他道一声“夫妻对拜”,二妖面对面站了片刻后,七浮托着下巴寻思几秒,朝老前辈勾起嘴角:“宋客前辈,可以直接入洞房么?”
镇谷灵木晃了晃枝丫,变回人形,依然摸着山羊胡子,对着二人做了个“请便”的动作。
七浮等了一天只等这一刻了,见状,当即附身横抱起雨麦,经过老前辈,纵身往孤岳山下跳去。
山底不远处,就是卿欢的木房子。化妖后,七浮已能自如操纵体内的妖力,赤色妖力在他脚底织就成红云,载着他和雨麦从山顶俯冲而下。
雨麦不晓得他在急什么,急着入洞房吗?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脸上不由得一红。实在看不出来,原来他也是有欲望的……
用罢晚饭,静待良辰。进入洞房时,夜幕已落。
七浮沐浴净身,换了宽松的睡袍,推开房门。
裹入被褥之中,和雨麦四目相对时,他轻唤:“雨麦,今晚我们不再用原来的术,换一样新的。”
雨麦不解其意。
衣带松去,额头与他尚且温湿的胸口接触时,雨麦又听他的声音在自己耳旁轻吐:“往日只是浅探,今夜,融二为一。”
温热渐下,含羞的花瓣迎接暖意。他一嗅芳兰,她温软依偎,轻语婉啼,留取晶莹。不知不觉间,他好像已经习惯了猫儿在怀中歇下时的温柔,但这份温柔,只一瞬后,便被另一种情绪感染。
待交欢完毕,七浮打了个呵欠,伸手放在雨麦脑袋下,轻轻拨动她的猫耳,打趣道:“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