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余的话,面对面,除了喝水,也没有其他事可干。
“对了,我之前见过先生吗?”
姜苦酒本来一直注视着杯里的水,听到盛无瑕的问题,微微抬眼,道:“为什么这么问?”
“总觉得先生似曾在哪里见过。”
“是吗?”
“不过又觉得不可能。”
“怎么?”
“如果我见过先生这样的人,一定不会忘记。”
“……”
姜苦酒低头看了一眼水里的自己,抬头似笑非笑地对盛无瑕道:“那可不一定。”
盛无瑕蹙眉微笑,不解其意。
“忘了就是忘了,你既然忘了,又怎么会记得?”
“我见过你?”
“或许,不过人生数十年,见过的人多了,有的人便如浮光掠影,水间惊鸿,见与不见,又有何分别?”
盛无瑕恍然地看着姜苦酒,看着眼尾那一抹淡淡的绯色。
“师兄!师兄!”
正当他失神之际,他听到几声大喊,转头看到江淮带着一群人向他们跑来,他随即便站起身来。
“师姐找到了吗?”
盛无瑕摇摇头。
江淮失望的“哦”了一声。
盛无瑕继续道:“还要回去一次,等处理完宁王的事,再查一下周围。”
之后,他简单地告诉了一下他们大概情况,一行人就又回到了平月镇。
浩荡的日光下,是一座破败不堪的宁王府,与盛无瑕第一次看到已经大为不同,眼前的这个才像已经过了十年,风沙过后只剩尘埃的地方。
无须再往里走,大门之上钉着一个人,胸口用剑贯穿,双手也被断剑牢牢地钉死,赎罪般的姿势。他垂着头,面具被扔在地上,露出半张骇人的脸,那半张脸已经被烧毁,但血肉还在不断重生,重生之后维持不了多久,又坏掉,然后肉攀附着骨头再生长。
江淮看得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血还在不断往下滴,上面的人是彻底死了。
在宁王府门口的台阶下,还整齐的放着十几具残破的尸体,除了完整的尸身,就连断肢残手都被运了出来,好好的拼接在了一起。
众弟子看到时不禁变了脸色,这正是那些失踪之后死在宁王地宫的同门,他们上前检查了一下,人数一个不少,也就是说无人生还。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盛无瑕开口道:“别让他们留在这里,找些人,将他们送回故乡。”
江淮点点头,但看到他们被好好地放在地上,仍然有些不解:“不过……这是谁做的?”
盛无瑕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微垂眼眸,没有说出口。
江淮又小声说:“没有师姐。”
“是,没有她。”
他们之后又把宁王府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依旧没有任何发现,无奈之下,也只能回了淮州。
盛无瑕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李葚儿,在深夜睡不着的时候,他经常会想她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有时他觉得的她死了,因为如果她还活着,怎么会一点信儿都不给他,有时他又觉得她仍然活着,没有尸体,这给了他所剩无几的希望。
他在人前不动声色,可在人后,纵使恐惧不可言喻,却仍深有体会。
风平浪静地过了数月,两方都按兵不动,倒是中部那里打的异常激烈,所以期间他去了中部一次。
“当归呢?”
裴时坐在台阶上,摸了摸唇,道:“去苏州了。”
“苏州?这时候?”
“是啊,苏州那里情况不稳定,他家就在那里,父母,妹妹……”
说到这里,裴时抬眼冲他笑了一下。
“你知道,这时候他不该走的,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看重的东西,也就是私心,毕竟谁也不是什么圣人。”
“我理解。”
两人望着青了一片的草地,阳光照下来,裴时不由自主地眯了下眼。盛无瑕低着头,没怎么受影响。
“真羡慕。”
“嗯?”
裴时随意地交叉着腿,道:“我也有这种私心,可如今却也不知道给谁。”
盛无瑕听到这句话,终是抬头看向裴时,那人嘴角噙着一丝笑,望着草地上的大树,小树,走过的人。他忽然明白了,有些事还是不能忘,那些过去的不经意间就进了心里,进了生命里,一想起就悲伤,一想起就怅惘。
这还只是个开始,从今往后,还有一个十年,二十年。
第72章 停战
入夏以后,盛无瑕换了一身稍微薄一点的衣服,挽着袖子,在树下的木桩上切了一个西瓜。
“这天真要把人热死了。”江淮一进来就直直地往西瓜奔去。
“洗手了?”
“嗯?啊,忘了,好了好了,师兄,别看我,我马上去洗。”
江淮甩着手回来时,看到盛无瑕已经拿着一片瓜坐在了旁边的小椅子上。
“师兄,你知道吗,井州那里又发洪水了。”
“嗯,知道。”
井州那里的河道九曲连环,年年都有水灾隐患,朝廷也一直在治理,只不过这两年朝廷忙着和端王打仗,这事也就耽搁了,偏偏今年雨下的又大了些。
“这瓜真甜。”
“昨天街上买的。”
“对了,师兄,一会儿陪我上街买个凉席。”
“好。”
两人坐在树下,避着阳光,吃完了一整个瓜,之后就去了街上,走到几家小店看凉席。
江淮随手一拍,道:“就这个吧。”
盛无瑕伸手摸了摸,道:“这个会不会有些硬?”
“那这个?”
“会不会不太凉?”
“师兄,你……”
“嗯?”
“真贴心。”
盛无瑕还在那里挑挑拣拣,一丝不苟,看完软硬,看质感,看完质感,看做工。
江淮觉得自己这师兄真是太细致了,细致的自己都不用担心什么。旁边包子铺传来一阵阵香味,勾起了他的食欲。他有些忍不住了,走进卖凉席的小店,抽了一张出来,道:“师兄,要不就这个吧?”
说完,他便看见盛无瑕蹙眉捂住了手。
“怎么……怎么了?”
江淮连忙走过去,掰开盛无瑕的手一看,手心上面竟被划了一个大口子,血不住地往外冒。
江淮一时被吓住了,道:“怎么弄的?”
盛无瑕示意他往旁边看。
原来他刚才他抽走的那张凉席边上还没有做好,还是些锋利的竹片,他这猝不及防地一抽,正好就划在了盛无瑕手上。
“疼……疼吗?”
盛无瑕舒展了眉,缓缓道:“还好。”
两人竹席也没买,包子也没买,直接去了附近的医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医生给盛无瑕上了点药,又包扎了伤口。
“记得来换药,还有不要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