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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方伯丰的事情,道:“我已经同他说了,叫他到时候送他们家娃儿也过来一起读书上课。我看他大概也不明白这个里头的意思,只含糊答应我罢了。”

    知县夫人叹一声道:“何必一定要学这些,难道咱们这样的人家还会过不得日子?我只想娃儿们平平安安、平平淡淡过日子就好。亦不要才名、官名、盛名等话……只听说求‘出息’难的,怎么如今求个‘没出息’都这么难了?”

    知县大人一笑:“在我们这样人家,求个‘没出息’向来也不容易。”

    知县夫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是一叹,默默一会儿,忽然想起来道:“三弟说要来这里,还说你知道的……你什么时候同他联络上了,不是向来瞧不上他么?”

    知县大人眉头一皱:“来我们这里?我们这里离灵都可挺老远了,且也没什么活神仙。”

    夫人抿抿嘴:“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他是年岁小心又太实,脑子不太开窍,才叫那些人给带歪了。你当姐夫的,不说好好引导引导他,反老拿这事儿取笑他是何道理?!”

    知县大人赶紧摆手:“别别别,我引导他?得了吧!您家里老老少少那么些人也没能叫他离了神仙,我又算什么了。嗯,没准人家就是有那仙缘呢,是不是?他怎么说来着?对了,‘你当不求观的观主是谁想见就能见的?’我们俗人,就俗我们的。他要来了也是往神庙里去,同我们没什么干系。”

    夫人不爱听他如此口气,可怎奈自家幺弟还就是喜欢同些神侍们混在一处,从前在京里时也每每以此标榜自己的的“与众不同”。家里长辈也使尽了法子,可他毕竟没有做什么恶事,不过是瞧这有些“不务正业”罢了,又不好管得太过。

    且这话还很不好明说,同神侍们交游是“不务正业”,这不是骂神仙么?神仙或者不至于怪罪,那些靠神仙吃饭的人心里恐怕就不痛快了。高门大户最讲究“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样的话也就心里想想吧。

    “来这里也好,同那群人离远些,没准就好了。”夫人兀自喃喃了两句。

    知县大人只笑而不语。

    这阵子灵素是人事仙事都忙,方伯丰也是公务私务齐上。幸好姚瓦匠是熟人,许多事情相互信着也不消多说多看,才能省下这份心力来。

    虽是盖房,方伯丰也没打算大动,尤其是前头的院子和几棵树都得留着,只在原先地基上把竹屋也纳了进来,又往上加了一层而已。另外就是净室火坑的安排,都是按着灵素定的样式来。再把灶间往后推了几步出去,更宽绰了,——反正他们家这灶间是多大都不嫌大的。

    灵素看方伯丰忙活,挺心疼他,可这里这么多眼睛管着,她也没法子趁夜偷偷都给盖好了。要真那样,只怕这屋子也轮不上自家住了,不定就供上什么盖屋修房子的神仙了。

    用上菌生板,都快得很。眼看就要上大梁,因官库的南路如今占着人手,姚瓦匠一时寻不来这么些人,只好叫同村的搭档去找找看。正发愁,常量带着连障底村的几个壮汉来了,说是听人问起,晓得是方伯丰家里上梁缺人手,就赶紧过来帮忙。

    他们在县里做出口碑来了,从开年来了就一直在官库工地上做活儿,几个人都分在了一处,寻常就归常量管着。常量则直接给衙门里工建的管事们回事,上头没有二道头子,省心不少。今天说了一声,就直接带了人过来。

    方伯丰连声道谢,又怕耽误了他们的活计。常量笑道:“这才多少点事儿,那边我们本来就比旁的家都快,你且放心,耽误不了。”

    说着话就同姚瓦匠那边商议起人手的分配来,他们这大半年来在官库那里也不晓得上了多少梁了,轻车熟路,彼此配合默契,没用了半个时辰就完事了。

    姚瓦匠赶紧拿了鞭炮出来放了一回,又点了香叫方伯丰叩谢土地公。——这都是德源县本地的习俗,方伯丰这个本地人如今却要姚瓦匠这个外乡人来指点着做去,细想来也叫人发笑。

    常量几个这就要走,方伯丰想留饭,可人家那边还得做活儿呢,只好约了晚上再说。方伯丰想请他们去三凤楼,常量说死了不肯:“没这样的道理,不过这么点子忙,就去三凤楼了,不像话了!”

    方伯丰无奈,最后定了鸣霞饭庄,常量也死活推辞了一番,最后方伯丰说出里头有自家的买卖,常量才依了。

    这里姚瓦匠又嘱咐方伯丰:“从前这时候才是最要紧热闹的时候,如今都改了行事了,只等房子都盖成了才办个‘上梁’的喜宴,以贺乔迁。不过这选日还得有讲究,你到时候去挑日子,还得按着今日上梁的时辰推算。你赶紧记下,万不可有差错,这是关乎家宅安宁的大事!”

    方伯丰只好都依从了,还赶紧摸了纸笔记下来。

    眼看着这里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就先回了和乐坊,把今日常量等人来帮手的事情同苗十八说了,又说晚上请他们在饭庄上喝酒,晚饭就不回来吃了。

    苗十八笑道:“这么点事儿,你随便打发个跑腿的来说一声也得了,还自己跑这一趟!去吧去吧,只管放心喝着,到时候我叫他们赶了车接你去。”

    又说了一通今日的各样讲究和之后上梁宴的选日等话,这才去了。

    等灵素回来,苗十八就把事情同她说了,又提起了上梁的事情。灵素听说又要办宴席,倒挺兴头,苗十八就给她说了许多这里从前的讲究,最后道:“如今都越来越毛糙了,从前这都是大事里的大事。一辈子能盖几回房?更别说还有多少人家盖不起的。这都得好好热闹热闹才像话。哪像现在,弄些板子一搭,齐活,跟盖鸡舍猪圈似的,连带着这宴席也随便了……”

    灵素听了就好奇了:“那这规矩一会儿一改的,到底哪个是对的真的?”

    苗十八一乐:“嗐,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比着街上隔壁人家的样式就成了。要非说古时候的才是对的,那还有更古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呢,又作不作数了?这都是人心里认定的念头罢了,当不得真。”

    灵素便道:“那咱们这回还做上回那个凤凰蛋吧?太香了……”那还是岭儿湖儿满月时候的吃食,她给惦记上了。

    苗十八一瞪眼:“那是满月的讲究,哪有上梁的时候吃这个的?胡闹!”

    灵素缩一缩脖子,心说方才不是你说的这规矩什么的都当不得真么?合着你这说出口的话也当不得真呀?!

    只是没胆回嘴,只好肚里作数。

    又说方伯丰一早就先在饭庄子里定好了桌,就等着常量等人来了。结果天都快黑透了,一群人才进了门。

    见了方伯丰,常量笑道:“可叫你等久了。这都刚干完活儿,身上不是泥就是土的,不洗洗干净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