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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的。刘玉兰回去同公婆说了,那地本也没什么大的出息,从前买了是备着自家开大粮行或者盖大车店使的。只是家里就祁骁远一个,刘玉兰有个同人合伙的饭庄子,又有自己的卤味店,祁骁远在衙门里当差,老两口管着几百亩良田和米粮的进出也分不出精神来了,如今既有人说要买,那就卖吧。

    请了官行的人来一块儿商量了价钱,没两天就办完了文书手续,绍娘子特地另备了一份厚礼送去祁家,倒闹得祁家二老不好意思了,也斟酌着给回了一份。

    绍娘子之后就开始忙起找人画织行的图纸,算计备料,联络商户询价等等事务来。

    这日她把最后算明白的账本一拿,去找灵素,好告诉她如今的进度。

    结果没想到灵素听完了之后就进里头去抱了个匣儿出来,递给她道:“这是湖儿入的股。”

    绍娘子笑道:“怎么了?被上回我们吃饭时候说的数给吓着了?嗐!我那是往大了说呢!放心,要不了那么些!”

    灵素却道:“这本来也是湖儿的,如今既是他入股的买卖,入在里头才像话。你不要说湖儿那主意如何,光有个主意也做不成买卖,里头多少事情,我们没做过心里想想也大概有点数的,你这累一点没少受。既如此,两头费心思就得两头拿钱,要不然不像话。”

    绍娘子晓得灵素素来少拿主意,这样的人一旦定了主意那是九头牛拉不回来的,便点头笑道:“那我便承你这份情。”

    结果打开来一瞧,二十张银票,每张五十两的,开票行也是远近都有,倒是都能通兑。她震住了,没料到灵素这里能一下子拿出这么些银钱来,又想到灵素说这钱本来就是湖儿的,忽然就想到那个极疼两个娃儿的师公来。心里叹着,寻常人摸爬滚打一辈子,也比不得这天生命好的。

    方才既答应了,如今也不说二话,直笑道:“你方才看过那账了,都归在一处大约也就两千两的数,还连头两批的生丝货钱都入在里头了。我本来想着这买地盖房是非得现钱不可的,后头的织机之类的同木工行商议商议,一半一半付,大概也能延几个月,料钱就使些人情……这下好了,全不消了,却是托了你的福。”

    灵素听了叹道:“我说你就拿了那东西自己做去,你又不肯,既要合伙就是两人一处了,往后万不要如此了。有什么为难的,大家商议着,就算我一时没法子,我也能去找旁人。你休要都一人扛了,我们岂不受之有愧。”

    绍娘子都笑着答应了。转天拿了些料子过来说给湖儿岭儿坐衣裳穿的,顺道给了灵素一张收条。上面写明了某年某月某日谁谁收了谁多少银两,做何使用,占股多少等话。

    灵素见了心里生叹,晚上本来想说给方伯丰听的,结果方伯丰又到半夜才得归家,就给搁下了。这后头也没她什么事儿,紧接着又是地里秋收,越发把这事情扔后脑勺去了,竟忘了同方伯丰提一句。

    所谓秋后算账,这是真算账。

    德源县这一年低开高走,上年闹了场稀里糊涂的粮荒,还走脱了一个县令。中间群龙无首了多半年,好容易来了个知县,声势大得叫人心里没底。还当不知道又要闹什么上官喜好等话,紧接着就出来个奖额巨大的辣茄会。

    许是辣茄的味儿本来就能振奋人,或者是那几百两的奖银和随之而来的行商大小订单晃花了心,反正忽然从哪里就生出股子生机勃勃的意思来,一时把众人打从年前压心上的阴霾都驱了个净散。

    转眼夏收,百杂行忽然大张旗鼓兑换起米袋子来,不限量敞开了兑。那些之前愁眉苦脸的死田人家和只能守着花后田求老天保佑的佃户们都觉喜从天降。连好些本来打算收了大麦种早稻的人家都换成了种米袋子。

    紧接着又是织技会,把世上的料子都堆到德源县来叫众人比看,这一看就叫许多人琢磨上了,只那俩月,出了多少像样不像样的新花样?!之后又是工巧展,更叫人大开眼界了。连康宁府都跑来许多人看热闹,德源县的各个匠作行那几日都索性歇了,只管一样样瞧去。还有买了回去仔细参详的,也有在上头结交外地同行同好的,不一而足。

    虽遭了一场大风雨,淹了不少田地,因风雨之后老天作美,虽有损伤也不算很大,有些实在不成的也都补种了荞麦,挽回些许收成。

    最叫人稀奇的是,明明这也算一场天灾了,到了年底回想时候,却没多少人念起这事儿来。说的都是谁谁谁新做了样什么东西出来,哪个磨坊油坊的什么器具略改动了些就好使许多,谁家新做出了几样辣酱、得了什么商行的预定银两;或者又多了哪些好花钱的去处,新出果酿醇酒年底都该尝尝,自己家这一年又多赚少赚了,明年又如何打算等等……

    衙门里的人做惯了事务的,大有“春江水暖鸭先知”之感,像坊业司都计划上明年的财税增收可以拿来干嘛了。方伯丰同灵素说起来也特别高兴,又道:“这里头的学问太大了,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灵素倒是对那小书塾满心感激,要不是这个,她哪来这许多功夫满山搜寻去!

    知县后衙里也在算账,看知县大人面上渐渐松下来,夫人便笑道:“哟,看来心里挺有把握啊。今年大概不会挨饿了吧?我说你怎么那么怕这事儿呢,大不了就饿一顿,能怎么着啊!”

    知县捏捏眉头:“只要踏上了这条路,就没有能松劲儿的那一天!现在看来只能说收成还行,可入冬要是冷狠了呢,来几场大雪呢?不可不防啊……我就说当官没意思吧……”

    夫人不同他翻旧账,只管打听:“家里之前……最、最惨的什么样儿?”

    知县面上忍不住浮上笑来:“最惨的就是二堂兄了,据说那年老太爷就给他上了一碗麸子……还叫人把他那里原本预备的年夜饭的菜单子在守岁时候当众念了一遍。啧……”

    夫人听了瞪圆了眼睛:“就是、就是如今在、在管庄子的那位?”

    知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不出来了,抿抿嘴道:“就是了!老太爷说了,这样式当官,不是当官是造孽,一不小心之后几辈子都做不成/人了。叫回来臭骂了一顿,又、又把二堂兄在任上做的事情罪证都交了上去,二堂兄就回来了……”说完忍不住抖了抖。

    夫人也连连咋舌:“厉害,好厉害。”

    这俩人说的就是谢家的一个小家规,——凡是出任为官的谢家子弟,到了除夕这日,都会收到谢家老太爷叫人给送来的年夜饭。这顿饭吃什么,都得看其这一年的政绩功过。也不禁着谁打听,谁当日得的什么饭菜彼此都容易知道。打小一块儿长起来的同辈自然憋了一口气的,这隔着辈的在这上头也不论辈分了,一样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