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都是年轻俊秀,年级最大的不超过四十,前三甲更加都是年轻人。
不说其他人,光看前三甲,章元敬眉目清隽,身量已成,虽然瘦了些,但颇有几分少年得志的昂扬感;安从容自有一番魏晋风度,潇洒自如;探花郎则宛若好女,俊美不凡。
等他们穿上红袍游街的时候,走过的官道两旁都是行人,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也不为过,大概是知道了三甲美名,有一些姑娘小姐倚着二楼的窗台,要么嫣然一笑,要么羞羞答答,也有那些大胆的,居然将自己随身带着的帕子都扔了下来。
有第一个起了头,后面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作为状元郎,章元敬骑着马走在最前头,理所当然的承担了大部分的火力,大概比起安从容的不羁和探花郎的秀美,他这幅模样更加符合如今的审美,大量的簪花往他这边扔过来。
好死不死的,一朵芙蓉花直接插在了他束着的发冠上,章元敬抹了一把,那位置不大好,要是硬拆下来的话恐怕头发都要散了,只得就这么将就着带着。
这么一来,周围的笑闹声更大了,鲜花一窝蜂的扔过来,带着胭脂水粉的味道扑鼻而来。
偏偏后头的安从容还在看笑话,嘻嘻哈哈的指着他说道:“章老弟,这多芙蓉花不错,娇艳欲滴,哎,你说大兴怎么就不时兴男人带花了呢,多好看啊。”
前朝那时候,士大夫流行簪花,上行下效,从高高在上的皇帝到下面的平民都有带花的习惯,那时候花农可是十分吃香的工作,光是卖花这一项就收入不菲。
只是一想到那些个半老头子,或者大糙汉子都带着花的场景,章元敬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相比起来,他还是宁愿探花郎那样子的美男子带花,至少还赏心悦目吗,想到这里,他没好气的说了一句:“羡慕,羡慕你自己找支花儿带不就成了?”
安从容一听,居然真的俯身拿起一枝花儿来,左挑右选的,将一串红色的铃兰花戴在了头上,别说,他自己还挺满意的甩了甩。
铃兰花长长的一串,安从容也不是那种秀美的长相,这么看着颇有几分古怪,尤其是想到铃兰这个词,章元敬心中更是别扭,哆嗦了一下不敢再看了。
相比起章状元和安榜眼的从容来,新科及第的探花郎颇有几分拘谨,尤其是他看着不太会骑马,在马上整个人都是绷直了的,后面被鲜花手绢的砸了满面,探花郎脸色越来越冷了。
也幸亏礼部准备的骏马都是温顺无比的,牵着马的侍者也是经验丰富,不但让骏马在人群中安心无比,还能时不时避开重量级从天而降的“礼物”!
即使如此,等终于能下马的时候,三甲三人也是一身狼狈,幸亏袍子是红色的,并不怕脏,不然的话这会儿看一定是一块儿一块儿的花汁儿颜色。
章元敬跟安从容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安从容头上的铃兰花已经掉了,章元敬头顶的红色芙蓉花倒是还好好的,连忙说道:“安兄,快帮我拆下来吧。”
安从容却摇了摇头,摊了摊手说道:“何必急着拆下来,你戴着挺好看的,多戴一会儿。”
章元敬翻了个白眼,见他就是不帮忙,只能把视线投向探花郎,他们之前毫无交集,这会儿倒是厚着脸皮说道:“胡探花,可能搭把手?”
胡探花似乎有些晕马,这会儿脸色还是不大好,听见这话倒是立马上前来帮他拆,只是一看就知道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弄了半天还是把他的发冠弄散了。
安从容一看,哈哈大笑道:“瞧你,我说别拆你非得拆,幸亏还能回家修整,不然看你怎么赴宴,到时候还不把新科状元的名声给败坏了。”
章元敬听了也笑,正要说话,却听见胡探花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声音:“安榜眼,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是故意弄乱状元郎的头发的吗,哼,真是不能当好人,好心没好报。”
说完这话,他也不管两人的脸色,直接转身就走了,脸色冷冰冰的。
安从容一听也是跳脚,憋着气说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是打趣了一句,他倒是能胡思乱想,这人长得像个女人,怎么心眼儿也跟女人似得。”
章元敬也是没想到这位探花郎是这样子的性格,实在是以前没有打过交道,他暗暗后悔自己方才多事儿,一边只好说道:“怕是不太舒服,心中不太痛快。”
安从容却道:“他不痛快,哼,我还不痛快呢,娘们兮兮的。”
章元敬翻了个白眼,反问道:“你说归说,为什么老是骂女人,女人又哪里得罪你了,好了,方才是我多事儿,咱们快走吧,晚上不是还要赴宴吗?”
新科进士,按理来说是要赴鹿鸣宴的,一般由此次的主考官主持,若是皇帝有心的话,说不定也会出现。这可是这群新科进士第一次出现在人前,自然是无比重视的。
安从容也点了点头,显然也没把方才那点小事儿放在心上。
走了几步,章元敬略停了停,低声问了一句:“苏兄那边,会不会”
安从容一听便明白过来,知道他心中担心安从容没进三甲,心中不悦,便安慰道:“放心吧,出榜之前,守则就找我谈过,说他知道自己这次无缘三甲,若能进二甲已是幸运。”
章元敬的脚步一顿,大约明白在出榜单之前,苏守则必定已经接到了一些消息,所以才会有这番话,或者说,在看见皇帝考题的时候,他心中已有几分感觉了。
苏守则的消息从哪里来,大概是文阁老,那么苏守则接受了这个事实,文阁老也就这么平静的接受了吗,从朝中的状态不难看出,这位太师可不是多么隐忍的性格。
章元敬却不知道,这会儿的文阁老确实是大发雷霆,文家的人都知道,如果这位阁老声色俱厉,把脾气发出来,那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儿。一旦他憋着气,面上看起来风轻云淡,那么他们就要小心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位阁老就会憋一个大招。
这会儿,文阁老正拿着一把剪子,慢悠悠的剪着一颗盆栽松,咔擦咔擦的剪刀声音,却让旁边伺候的侍女脸色发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来。
从外回来的苏守则见状,低声叫了一声老师,文阁老撩起眼皮子,轻轻问了一句:“回来了,怎么样,热闹吗?”
苏守则心中斟酌了一下,低声说道:“每次殿试结束,必定是热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