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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语气有些奇怪,仿佛这是他一辈子里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奉书心里想说:“我从来就没恨过你。”话说出口,却变成了:“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杜浒脸色微变,闭上眼,一把将她搂住,几步推到柱子上。奉书后背被硌得直疼,脸埋在他胸口,几乎要窒息。她本能地伸手去推,可四肢百骸都似乎溶化了,越是推,越是被他抱得紧。

    贴着她肌肤的,是那个让人陷溺的体温。他身上的气息一如既往,温暖,饱满,干燥,有点烟熏火燎的辛辣感,似乎是堆满了松针柏叶的泥土味道,又像是某种野兽留下的爪印中的气息。她固执地认为,这股若有若无的的气味只有自己才能捕捉到。

    一时间她好像变回了那个豆蔻年华的女孩,懵懵懂懂的小心灵里,满满的只有纯净的欢喜。周围的厮杀声、兵器声突然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

    还有远处一声清晰的命令。

    “放箭。”

    第205章 0142

    ·灯影沉沉夜气清,朔风吹梦度江城·

    “放箭。”

    奉书的心停跳了一刻。她整个人被彻彻底底埋进了杜浒怀里。而他的后背,暴露在整个弓箭营的射程之内。

    是不是还恨我?方才那一句话,就是他最后想问她的!而她的回答是,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她狠命挣扎,掐他,踢他,都没有撼动他分毫。她听到几声长长的号令,听到弓弦的吱吱声响,听到箭被从箭筒里抽出来。

    她听到羽箭破空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万箭齐发。她蓦然大叫出声,双手反扣紧了杜浒的腰,使出最后的力气,脚下一蹬,直直向后翻了出去。

    两人已经被追到绝路。凉亭紧邻着太液池,高出水面数丈。她不知道这里的水有多深。但就算是和他一道摔死,也好过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被射死。

    后脑像被锤子击打,耳中轰的一响,身周一片冰凉,四周一团死寂。奉书感到自己在不断下沉,下沉,然后重重触到了软软的、满是淤泥的池底,一下子半个身子被埋了起来。她挣扎着伸出手去,只摸到了几枝落水的箭。分不清上下左右,鼻尖触到什么柔软的东西,是泥,还是水草,还是……一只手?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浮上水面的,也许是被他拉着,也许是她拉着他。杜浒落水的角度比她糟糕得多,被冲击得半昏迷,一直在咕嘟嘟的溺水。但他紧紧抓着她的手,无意识地把她往上推。

    她爬上了一艘泊在水里的画舫。船舱里睡着一个值守的宫人。惊醒了,看到她湿淋淋的一身內监的服饰,吓了一跳,问:“怎么回事?”

    奉书身上湿透,被风一吹,让她整个人都僵了。她做出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语无伦次地答道:“有人行刺皇上,刺客人多,已经死了几百个啦,快,快,帮我把水里那个拉上来!我们要去东宫报信!”

    那宫人急忙照做,帮着奉书,七手八脚地把杜浒救上了船。然后被奉书一把抹了脖子,踢进水里。

    水面上波浪潾潾,已经有人跳上快船,来搜寻落水的刺客。太液池通往宫外的水道已经被封锁。铁穆耳发号施令的声音已经听不清楚,奉书只看到火把井然有序地移动,一点点朝自己所在的西岸扫过来。

    而岸上星星点点的五彩灯光依旧亮得柔和,亭台楼阁在薄雾中若隐若现。一时间她有些忘了自己身处何方,突然很想躺下来休息。

    胳膊被猛地一拉,她不由自主地踉跄了几步。腿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杜浒意识到自己未死,略略扫了一眼四周,已经迅速重新进入战斗状态,站了起来,抓着缆绳,一点点把画舫拉近岸边,然后揽着她,跃上岸去。

    西红门已经遥遥在望。城门把守着怯薛营的精兵,城楼上也有无数守兵。从宫中发现“刺客”到现在,其实只过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刺客扰乱宫闱的消息还没传到皇城边缘。但远处延春阁不同寻常的异动,已经让他们心生警惕。一个三人小队被派去打探消息,跑步经过奉书和杜浒藏身的树丛。

    奉书身子一挺,便想扑上去截住。肩膀却立刻被按住了。杜浒的意思是:别动。

    她一怔,随即便理解了。与其立刻做出动静,暴露出自身的所在,不如放他们过去,一来一回,挣得一点宝贵的时间,用以闯出宫门。

    但要闯出宫门,谈何容易?两扇厚重铁门是紧闭的,旁边的小门倒是开着,因为今晚进宫议事的王公大臣还没有完全散去。但门里门外把守着数十精兵,几十双眼睛细细盘查着每一个通过的人。

    等宫中有刺客的消息传到此处,这扇小门恐怕也要闭了。

    奉书心乱如麻,犹豫了又犹豫,小声道:“要不要闯进一个斡耳朵,劫持个皇贵妃什么的,再周旋一阵?”

    她其实是不想开口和他说话的。她觉得自己已经身处一个灼热的深渊,比铁穆耳率领的怯薛营还要可怕。每和他说一个字,都是往那个深渊里多陷一分。

    而杜浒的回答不带一点感情:“你知道后宫嫔妃的住处和宫殿布防?你知道哪个是皇帝宠爱的,哪个是死了也没关系的?”

    奉书鼻子一酸,摇了摇头。他总是毫不留情地击碎她仅剩的希望。

    她心中生出孤注一掷的勇气,咬着牙,轻声道:“那好。硬闯。”

    死了也跟你没关系。

    但不知怎的,还是有点挪不动脚步,等他的示下。

    杜浒似乎没有感觉到她内心的煎熬,将那小门观察许久,才慢慢说:“我去南侧围墙引开一部分兵力,等他们现出乱象的时候,你去制住那个高个子长官,务必一次成功……”

    并不是什么能够起死回生的高明计划。若是有一点耽搁,万一铁穆耳率兵赶到,三个怯薛营会合,就会把杜浒围在南侧宫墙一角,他插翅难飞。

    但奉书知道任何反驳的意见都是没有用的,含泪点头,低声道:“那你小心。”

    话说出口,就觉得自己何必多此一举。他从来都是很小心的,就算没有她提醒,也会步步为营,谨慎到底。

    杜浒已经从阴影里现身。宫城守卫呼啦啦的围了上去,喝道:“什么人!哪个宫的?”然后便是几声临死前的闷哼。

    奉书再不犹豫,几步蹿到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