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气,却摸不准他的意思。小姑娘家,爱美之心是天性,难道他眼里竟是分不出美丑的?
可是听那几个被选去伺候铁穆耳的姑娘们交流经验,明明“薄施粉黛”的姑娘更讨男人喜欢。师父是男人不是?怎么会不喜欢?她明明还指望着他能夸她两句,说她长大了、漂亮了呢。
肯定是他还有别的顾虑。她想了想,说:“不会花太多时间的,也绝不会误事,每天就一小会儿工夫……”
立刻被驳了回来:“那也不行!”
她有点委屈,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我今天弄得不好看?”自己技术还不过关,大约是画得太重了。下次注意,不就行了?
杜浒毫不客气地说:“不好看,花花绿绿,小妖精似的,看了就糟心。”没等她表示委屈,又补上一刀,“衣服里熏的什么香,让人头晕,以后也都去掉。”
这打击有些太大。奉书简直要哭出来。他是不是就看不得她光鲜漂亮?在他身边,是不是自己必须永远是个灰头土脸的黄毛丫头,才能衬出他高大伟岸来?
赌气把脸放手心里搓搓,把好不容易抹匀的香粉擦了个干净,掸掸手,扑扑扑的掉下来一片。
“现在呢?总可以了吧?”
她以为抹干净了,可从对面一看过去,其实整个眼眶都染上了淡淡的乌青,脸上粉粉白白,一块一块的,胭脂都抹到脑门子上去了。
(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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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再寒暑,百疠自辟易·
奉书第一次见到忽答迭迷失公主的时候,是在上都宫城后面的御苑里。那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正骑在一匹棕色小马上,手中拽着一个大大的燕子风筝,纵马驰骋,玩得正起劲,咯咯咯的清脆笑声在整个场子里回响。四周嫩草环绕,和风熏着花香,被公主的马蹄带着,将整个御苑都蒙上了一层金色。
奉书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幼时那无忧无虑的时光。她上一次这般纵情大笑,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又忽然想起小妹若是活着,此时正是这样的年纪。一时间有些忘了面前的人是鞑子公主,只是怔怔地盯着她看。
忽答迭迷失养尊处优,生得白白胖胖的,笑时一张嘴,便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来。奉书总是记不住她的名字,心里决定把她叫做虎牙公主。
正出神间,忽然听到公主的马蹄声响至近前。奉书刚要低头躲避,左边大腿上突然传来一阵奇异的刺痛,仿佛被一个无形的锯子割断了一样,整条左腿的力气一下子消失了。她“啊”的大叫一声,捂住腿跌到在地上。随后她的一袭月白色裙子就变红了,鲜血飞快地晕染着整个裙摆。四周传来一阵女人的惊叫。
虎牙公主见自己的女奴突然摔倒,皱了皱眉,拨转马头,又拽了拽手中风筝。奉书便立刻又痛入骨髓,呜咽着在地上打起滚来。一面哭,一面叫:“师父……”
绷紧的风筝线又细又硬,乍然一看,几近透明,此时已经深深切进她的肉里,又被公主拽来拽去,线上已经浸满了血,一连串地洒在土地上,画成一道歪歪扭扭的红线。
寻常孩童平日里放风筝,终究不过是用两条腿跑出的速度,风筝线慢悠悠地在空中摇晃,原也不难躲过。但虎牙公主今日突发奇想,骑在马上放风筝,她手里的风筝线登时就变成了一柄飞速移动的利刃。公主玩得兴起,丝毫不顾及身边有人。奉书纵然眼力出众,此时只想着专心伺候,对这突如其来的暗器毫无防备,立刻就着了道儿。
虎牙公主这才发现风筝线缠在了别人身上,用力又拉又拽,直到发现拉不动,才将风筝一扔,大发雷霆:“死奴才,你把我的风筝弄到地上了!”
另几个女奴见公主发怒,连忙齐刷刷的跪下。其中一个和奉书关系好些的,大着胆子将风筝线从她的大腿里抽离出来。奉书痛得神志不清,被几个仆从拖起来,伏在公主的马蹄前面。
公主看到她全身是血的模样,反而害怕起来,小嘴一扁,抽抽噎噎地眼看就要掉泪。
公主的蒙古乳母大声喝道:“没礼貌的蛮子!惊扰了公主,还不快谢罪!”
奉书痛得浑身发抖,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面前的公主从娇憨女童一下子变成了恶魔。心里面只想大叫大骂,但她也知道,就算自己什么都没做错,此时若是真惹得公主不高兴,就算把自己打死,也是公主一句话的事。眼下没有师父保护,她只能靠自己。
耐心。她强忍住眩晕的感觉,抓了块毡毯,遮住下半身的斑斑血迹,咬紧牙关,慢慢说:“公主,这样放风筝……才不好玩……改日奴婢教你……使力的诀窍……包管能放得比今日高好几倍……”
公主立刻忘掉了方才的不快,拍手笑道:“不成!你现在就得教我!快站起来,站起来呀!喂,你们傻愣着干什么,把她拉起来!”
公主对于疼痛的理解,大约只限于几年前的换牙。眼下见奉书疼得脸都白了,也只道她是娇气。让人去帮忙拉,已经是很为别人着想了。
奉书几乎晕过去。心里面早就从真金到忽必烈到成吉思汗,把公主的祖宗几代骂了一遍又一遍。眼看几个人要来强扶自己,用力撑起身子,睁开眼睛四处看,企图找到什么东西转移公主的注意力。忽然看到树丛后面闪过明黄色的一角,似乎是谁的仪仗。
奉书脑子乱成一团,无法细想,本能地开口叫道:“太子来了!公主,你父亲来了!”
虎牙公主连忙转头,一看果然是真金太子,在几个弄臣的陪伴下,正在御园中赏花。本来太子一行人和这里相隔甚远,寻常人根本无法注意到。但奉书一叫出声来,左近的丫头女奴齐齐转头,便有眼尖的看见了,当即奔过去向太子请安。
于是当真金太子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地点点滴滴的血迹,得意洋洋的公主,还有一个蜷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女奴。
他当即沉下脸,问公主身边的人道:“这是怎么回事?”
早有人原原本本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虎牙公主撇撇嘴,道:“这个丫头不安好心,别人都知道躲,她偏站在那儿挡我的风筝……”
“够了!”真金忽然提高了声调,“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成天就知道玩,这是主子体恤下人的样子吗?让别人看到了,岂不寒心?”低头看了看奉书,终于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