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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喝一口。

    杜浒却把酒葫芦收了回来,盖紧塞子,说:“别再喝了。”触到她的手指头,终于觉出冰凉,赶紧握住,问:“怎么这么凉?你今天穿了几件衣服?”

    奉书的一双小手被他热热的手心包着,舒服得一个激灵,小声说:“我、我怕穿多了,行动起来不方便嘛……也没料到半夜会这么冷……”大着胆子,得寸进尺,又往他身边拱了拱。

    这回杜浒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摇摇头,轻轻把她搂在臂弯里。

    “你要是受不住冷,咱们就下去。你要是……”

    她立刻感觉到了他要说什么。他的下一句定然是:“你要是改主意了,咱们的约定依然可以作废,现在就回家。”

    她不能让他说出这句话,不能给自己迟疑的机会,连忙钻出他怀里,一连声的说:“不会的,我不冷,一会儿动起来就好了。唔,我休息好了。第二道题是什么?”

    杜浒听她这么说,笑道:“还挺着急。”伸手朝前指了一指,道:“再仔细看看。把大都的样子记记清楚。”

    奉书说:“我都记住了。”

    “那好。还记不记得咱们去年是从哪里进城的?”

    她立刻转身,指了指北边的健德门。

    “好。记不记得咱们进城前干了什么?”

    “嗯,我们看到了修河渠的工地。你说要在那里找份活儿干。”

    “然后呢?”

    “之后……你让我乖乖地等你谈事,不许乱跑。”

    “出圈就揍,哼哼,你可还欠着一顿揍呢。然后呢?”

    奉书听他说话时带着笑意,心里小小的一甜。雷声大雨点小。她已经收到过不知多少次“揍你”的威胁了,可他毕竟从没舍得真的揍自己,顶多是巴掌抬起来,做做样子而已。

    “还有……哦,对了,我身上有一柄匕首,你让我把它藏起来,埋在一棵树下,免得进城时被搜到。”

    “我要那柄匕首。”

    杜浒说完这几个字,就静静地远眺宫城,丝毫不顾奉书目瞪口呆的神色。

    “可是师父,你忘了,那匕首让我们藏在城外了啊。现在城门又不开……咱们可以等天亮,等开了城门……”

    “这是第二道题目。我现在就要那柄匕首。现在是丑时一刻。限你一个半时辰,在寅时三刻之前,把它送到我手里。完不成,你自己来找我认输。”

    奉书总算明白了他并非说笑。大都城门共有十一座,东有光熙门、崇仁门、齐化门,南有文明门、丽正门、顺承门,西有平则门、和义门、肃清门,北有健德门、安贞门。而现在,门门紧闭,除了顺承门、丽正门会在清晨卯时开放外,其余诸门则要等天光大亮,才渐次打开。城门口则满是轮班倒换的守兵,配备着长`枪、大刀和弓箭。

    她正束手无策,忽然听得杜浒冷笑一声,“磨蹭什么呢?难道还等我手把手教你?”

    她厚着脸皮,小声问:“要是那匕首让人发现,捡走了呢?”

    杜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就给我带一抔那树底下的土来。”

    奉书现下确定了。匕首什么的只是幌子,他根本就是有意为难自己。大都城里人人都知道,城门闭后,就连一只乌鸦也难飞进飞出。她听得街坊巷里传言,有一次九皇子脱欢出城打猎,耽得稍晚了些,城门已经关了。他亮出身份,交涉无果;又拿出主子威势,将那为首的军官用马鞭子狠狠抽了一顿,对方头破血流,却依然不肯让步。最后,脱欢只好率人马在城外睡了一夜的帐篷。第二天,皇帝嘉奖并重赏了那些忠于职守的守城军官。

    奉书看着月光下的城墙、城门和无数哨卡,愁眉苦脸。杜浒这道题目,根本就相当于让她跳出一部巨大的铁笼子。她仔细回想了一阵,师父似乎没有教过她怎么飞。

    杜浒见她只是出神,打了个呵欠,道:“要是觉得做不到,也可以现在认输,咱们回家睡觉。”

    奉书一咬牙,“谁说我做不到了?”检查了一下身上各物,紧了紧腰带,又问:“许不许杀人伤人?”

    “百无禁忌。只不过你要想好了……”他随意指了指一个城门,“在那里闹出事来,后果自负。”

    等杜浒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奉书已经攀下屋檐,消失在黑暗里了。

    她一点一点地回忆起来。埋匕首的地方是在河渠工地附近。工地在城西北的肃清门附近。肃清门离钟楼不远,西边偏北,沿着房顶和院墙小跑个一炷香时刻,就到了。就算加上躲避夜禁巡查的工夫,也花不了太多的时间。

    可是肃清门门楼上,有至少七八十个守兵,监视着门内门外的所有动静。

    其他城门也是大同小异。南边的城门,平时往来人流更多,守兵甚至能达到一两百个。她才不会傻到和这些真刀实枪的汉子们硬拼。

    她在城门附近徘徊许久,没发现任何可乘之机,反而几次差点被巡逻的官灯照出影子。

    她躲在一个柴堆后面,揣摩着杜浒的心思:“就算是师父自己,也不会傻到硬闯城门。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城墙不高,是不是可以爬过去?她悄悄摸到肃清门与和义门之间的土墙边缘。不少民房、官署都是倚墙而建的。她三两下攀上一户人家的烟囱,试探着摸上城墙。

    可是城墙表面是夯土砌成,没有太多的凹凸和缝隙,无法让她手扳足踏。她把一里之内的整段城墙都试遍了,却依旧是徒劳无功。偶尔墙体上有细小的裂缝,她用力一抓,便哗啦啦掉下几块土来。

    她靠着城墙,眼看着月亮一点点向西移动,心中越来越焦躁,只得苦笑:“除非我效法愚公移山,把整个城墙铲平。这种事肯定不会在一个半时辰之内完成。”想到“愚公移山”,忽然又闪念:“在城墙上凿出可供攀援的凹洞,不知要多久?”

    可是她身上并无任何工具。她在左近找寻了一圈,只找到一块碎转头,试着往城墙上敲了一敲。墙体上出现了一个小凹洞,但笃笃的敲凿声音立刻响了起来,带着回声,在静谧的夜晚里格外清晰。

    奉书心中一凛,急忙停手。与此同时,墙上传来一声大喝:“什么人?”紧接着几束灯光朝她乱照下来。

    她浑身一颤,直接从烟囱跃到地面,抱着头,骨碌碌滚了好远,爬起来,没命地疯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