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备他没本事的意思。
“可是,那会危险……他们有御林军……”
“你都不怕,我还怕吗?再危险,我也认了。”
“不行,那会出人命的!”他上一次把她从张弘范府上救出来,身上染了多少血,她可没忘。
“不用你负责。我就算是死了,也保证在死前把消息给你带到。今晚我就去,你在家等着。”他说毕,转身就走,不给她任何商量的余地。
“那也不成!”她拉住他的衣服,“你不许我拿性命冒险,你就能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明明有更安全的法子,为什么非要费力不讨好?”
杜浒不理她,径直回屋去收拾东西。她狠命拽他,像一条小尾巴一样被拖进了房间。
奉书终于急了,忘记了此前的约定,冲他大嚷大叫,“不许你去!你总是说什么爹爹对你有知遇之恩,说什么士为知己者死,你倒是不在乎送命!就为了你的什么‘义’!你可以随随便便地一死了之,是不是?你想没想过,你死了,那我呢……你可以把我孤零零留在大都,无亲无故……任人欺侮……你也无所谓……呜呜……”她说着说着,喊声就变成了哭声。
杜浒皱眉把她甩开,冷冷道:“是你非要跟着我的!”
她满心的委屈简直要溢出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就是个不要紧的累赘,对不对……呜呜……你自己计划得好好的,你随时都可以舍生取义,从没想过我会怎样……”
“我没那么想死,是你逼的!”砰的一声,把她关在外面。
第100章 便有(续二)
“我没那么想死,是你逼的!”砰的一声,把她关在外面。
奉书气得一脚把门踢开,“我怎么逼你了……我只是想帮忙……我也能帮……你偏不让……你不信任我……呜呜,你都承认我不是小孩子了……你把我当累赘……”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满腔的愤怒和委屈,明知道他不会听进心里去,还是反反复复地说着差不多的话。她觉得全身要炸开来了,全都是无从宣泄的情绪。这一年来对他的所有不满,都在这时候爆发出来了。
杜浒开始还在一句句的解释,后来见根本说不动她,也生气了,哼了一声,把她的手拨开,坐在椅子上,等她自己平静下来。
奉书反倒闹得更凶了,委屈慢慢变成了恼怒,一阵阵的冲动,想打他,想砸东西。他就这么软硬不吃,以前撒娇没用,现在哭也没用,他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忽然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奉书连忙收住了哭声。
她方才闹出的动静已经惊动了不少邻里。来的是裁缝铺的冯姨、蒸饼摊的卢叔。白天,胡同里的各家各户都是敞着的,时常串门。
冯姨一见她泪汪汪的模样,就笑了,“哟,哟,这是怎么了,小可怜样儿的,受什么委屈了?”一边拉住奉书的手,一边把她按在炕上坐下,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
她的冲天愤怒立刻又变成了难为情,脸红过耳,蜷在炕上,别过脸去。
过了一会儿,小六哥也跑过来了,笑嘻嘻地道:“掌柜的让我来问问,出什么事了,怎的吵上了?吵什么呢,还摔门,这是成仇人了?”
杜浒铁青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说:“没什么。小孩子不听话,闹脾气,一点儿鸡毛蒜皮的事,莫名其妙就别扭上了,让大伙儿见笑啦。”
奉书只敢在心里跟他唱反调,恨恨地想:“闹脾气的是你!撒谎的是你!别扭的也是你!你却让他们来看我的笑话!”想做出一副潇洒超脱的表情,嘴角却忍不住一抽一抽的。
卢叔弯下腰,笑眯眯地说:“不高兴了?叔叔送你个饼吃,好不好?来,起来跟我上炉子里拿去。别歪在这儿较劲啦。”
奉书呜咽一声,“不要!”
冯姨眼珠一转,似笑非笑地说:“这样半大不大的小丫头,脾气最倔,要我说就是欠揍,打一顿就好了。”说着,斜睨了奉书一眼,又笑道:“像胡同东头儿的林家闺女,前几年也是长了逆鳞了,爹娘说往东,她偏往西,爹娘让纺线,她非要纳鞋底子,那段时间不是天天揍?到现在,还不是出落成一个乖巧温顺的大姑娘了?这小孩子啊,不揍不成样儿!你们说是不是?”
她这话说得语气夸张,半真半假的吓唬人。这是慑之以威。奉书不由得一哆嗦。
卢叔却是实诚人,连忙道:“那可使不得。这丫头平日里也挺乖的,也没见惹大人生什么气,哄一哄就好了,嗯,哄一哄。”
但卢叔哄她的法子,不外乎絮絮叨叨地说,她叔父每天辛辛苦苦,早出晚归,就是为了让她吃饱穿暖,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为一个女孩子——还不是亲闺女——做到这份上,已经是难得的厚道,她要多体谅他。哪能让他白天给别人卖完力气,晚上还要费心伺候她呢?
这是晓之以情。
小六哥的方法则简单直白得多,捅了捅她,说:“喂,我带你去买糖去?”——诱之以食。
这些伎俩,奉书早就一个个的看透了。她听着周围人七嘴八舌地说话,把脸埋在膝盖间,谁也不理,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又想跟这些人一个个的大吵一架。
她觉得这些大人都是和杜浒一路的,听到吵架声音,不由分说,便认定是她在闹小孩子脾气,而杜浒是落人同情、有理说不清的那一个。没人在乎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没人意识到她早就长大了,心里面早就有了是非善恶的准绳,就算再被揍上十顿,她也不会轻易妥协。再说,他们谁也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本事……就算是小孩,她也不是寻常的小孩了……
十来岁的小姑娘,表面上乖巧得像只小乳猫,心里面却住着一头犟驴。她的世界是有原则的,绝不会向世俗低头。不听话又怎样?她做乖宝贝已经做得够了。
她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听到杜浒站起身来,客套了好半天,将邻里送到了门外,这才回来,站在她身边。
她觉得他在看自己,抱紧了身子蜷着,不敢抬头,却忍不住用余光偷眼看他的脸色。
丢不丢人?这回不仅是自己丢人,连带着让他也在邻里间丢人了。她觉得有些后悔,但又有些难以言说的快意。
直到杜浒开口,声音虽然不大,却把她震得浑身一颤。
“我以前怎的没发现你这么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