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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均匀起来。

    她将左手按上了冰凉的大门。门没锁,以便万一有情况时,外面的人能够及时入内。

    那门推开时会发出吱呀一声,方才那小厮推门时,奉书就注意到了。她的手指一点点用力,将门一寸寸推开。手上刚刚感觉到滞涩时,便立刻停止用力,将杂音遏制在源头。那门无声无息开了一条小缝,她一个孩童身量,刚好能够溜进去。倘若换成张珪,就不成了。

    门后是一道厚厚的天鹅绒门帘。她反手将门轻轻带上,另一只手将门帘掀开一条小缝。她知道越是接近大功告成,越是不能着急。

    一阵暖气从帘子后面泄了出来,激得她浑身一抖。屋内一股浓烈的药气,却并不难闻,而是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借着窗纸里透进的月光和灯光,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桃木书桌,上面散放着纸张笔墨,以及一盏熄灭了的油灯。将门帘再掀开两寸,便看到几个橱柜、一张几案。墙角生着一个小火炉,煨着一罐药,正在无声地冒着气泡。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一柄镶满宝石的长剑。

    奉书心中一动,随即发现那长剑挂得太高了,自己决计够不到。

    她屏息听了一阵,心中不禁惴惴。屋内似乎没有人,至少没有明显的呼吸声。

    她一横心,从帘子后面钻了出来。一刹那间,她便感到了第二个人的存在。猛一转头,只见靠墙的一张大床上,安详地卧了一个人。他睁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目光里满是深不见底的浑浊。

    第92章 千年成败俱尘土,消得人间说丈夫

    奉书立刻全身冷汗直冒。那是张弘范,可又有些不像。他的眉眼脸庞都是她记忆中那个张元帅的模样,只是仿佛又瘦了一半,又老了二十岁。他的头发披散在肩上,头顶的新发是花白的。他脸色灰败,好像一株凋零的树。

    那眼睛眨了一眨,使她确信他还活着,还没变成一具僵尸。

    奉书只失神了片刻,立即努力恢复了神智。她看到他左手露在被子外面,手边放着一个小铃铛。

    她不假思索,冲到书桌旁边,抓起一柄银质裁纸刀,扑到床前,极低极低地喝道:“不许动!不许叫人!否则我割开你喉咙!”

    张弘范抬眼看了看她,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乱晃的刀锋,嘴唇动了两动,发出干哑的声音。

    奉书花了好一阵工夫,才读出他说的几个字:“姑娘本事不小。怎么进来的?”

    他眼睛真毒,一下子就看出来她是女孩。

    可奉书却松了口气,知道他发不出再大的声音了。只要那铃铛不响,旁人就别想知道这屋里的变故。她举着刀,明知可以一刀结果面前之人的性命,可不知怎的,看着他平静的眼神,横竖不敢下手。

    张弘范又说:“把刀放下。我让人饶你不死。”

    真奇怪。他的性命明明掌握在她的手里,可他却开始发号施令。他的声音虽然微弱,却有着统帅千军万马的威严。奉书不由自主地便听从了,持刀的手慢慢软了下来。

    她随即想起来,自己才不怕死,怎么能任他威胁?她不敢再举刀,而是伸手将床上的铃铛挪到了他够不到的地方。手指刚触到他的被子,心里就砰砰乱跳。

    张弘范似乎丝毫不在意铃铛被夺走,瞟了她一眼,问:“你……要什么?”

    奉书想:“你肯定知道我不是寻常的小贼,而是要你命的刺客。哼,我早晚会杀了你,不妨让你死个明白。”站起身来,走到月光下,挺起胸膛,低声道:“你可知我是谁?”

    张弘范微闭着眼睛,似乎是昏迷了,又似乎只是在休息,过了好一阵,才睁开眼,将她仔细端详了一番,淡淡道:“文丞相是你什么人?”

    奉书大吃一惊,失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张弘范笑道:“你的鼻子眼睛跟他一模一样。”顿了顿,又皱眉道:“可是文丞相活着的女儿,眼下似乎还不是自由之身,也没这个本事摸到这儿来。那么你是……”

    奉书心中大恸,一肚子的指责喝骂都来不及说出来,颤声问:“你知道我姐姐在哪儿?快说!”这么一问,算是交待了自己的身份。

    张弘范微微一怔,低声道:“很好,很好。”

    “什么很好?快告诉我她们在哪儿,是不是在大都?你不说,我……我对你不客气!”

    张弘范见她又亮出刀子,微微一哂,不再说话,意思很明显:“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颤着手,将裁纸刀举在身前,说:“你告诉我,我今日可以饶你性命。”

    张弘范闭目不答,一时间屋内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压制不住。

    过了好一阵,张弘范才道:“文小姐,我这是为你好。弘范向来敬重令尊,他的骨血,若是再送掉一个,弘范也于心不忍。”

    奉书咬牙道:“你巧言令色的糊弄谁?猫哭耗子假慈悲!”强抑住怒气,竭力做出冷酷的语调,“谁人无骨肉?你敢再瞒我,我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不怕死,你的夫人、公子,可不见得不怕。”

    张弘范微微叹了口气,“令尊若是听了你这话,会失望的。”

    “用不着你管!”

    张弘范点点头,双眼望着天花板,轻声道:“既然你这么急着去送死,告诉你又何妨?只是弘范奉劝小姐一句,太子府可不像敝宅这么好混进去。”

    奉书心里登时漏跳一拍,“太子府?真金太子?我姐姐在那里?”

    “令姐刚到大都,便被太子府要走了。现在还在不在那儿,我却也说不准,正在派人查访。”

    奉书心中慢慢升起希望。至少有了开始找寻的线索……但她马上又扬起刀子,恶狠狠地道:“你要是敢骗人……”焉知他不是把自己骗到最危险的地方,自寻死路?

    张弘范轻轻笑了起来,“将死之人,骗小孩子做什么。”

    她仍是半信半疑,紧接着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家母……欧阳夫人,她在何处?”

    “还没查到。”

    奉书心中飞快地盘算着。若是张弘范想骗人,大可以随意说个别的去处,而不是推脱不知。不过,这个人诡计多端,焉知他不是以退为进,虚虚实实,骗她相信?她知道自己猜不透他,却又不愿露出迟疑的神色。

    “家父呢?文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