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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食、睡觉。奉书有些奇怪,他们为什么不住进那些空了的村子里去。

    路边时有乞食的百姓,有的瘦得不成人形,有的缺手断脚,有的是敞着胸脯的妇人,怀里抱着肚腹凸出的婴儿。那孩子不知多久没喝到一滴奶水了。

    奉书每每见到乞丐,总是于心不忍,拉拉杜浒的袖子,示意他看。杜浒却不为所动,拖着她径直走过去,淡淡道:“乱世之中,人如蝼蚁,咱们自己还自顾不暇,何必还让这些可怜人给自己添堵?”

    奉书瞟了一眼那个骨瘦如柴的农妇,小声道:“可是,可是她看起来快要饿死了……我能不能把昨天买的饼分给她些?我……过去在家乡时,我爹娘也是经常施舍周济穷人的……爹爹还教我……”她搬出了父母,希望能将杜浒说动一些。

    杜浒却冷冷道:“可是现在世道不一样了!你想积功德,我还怕惹麻烦呢。你知不知道这些乞丐游民里,有多少是拉帮结伙的强盗?有多少人到了晚上,就会变成小偷、绑匪、杀人犯?别理他们,省得哪天把你的小命送在一颗善心上。”

    奉书心知他说得没错,这些看似可怜的人中,也许确实有不少危险分子。可她还是对杜浒的态度有些不满,咬着嘴唇,倔强道:“你做没做过乞丐?过去两年里,我一直是个流浪的小乞丐,要是路上碰到的人都像你这么想,我早就饿死了!我……我一看到这些快饿死的人,就想起以前自己饿肚子的光景,你知不知道我心里多难受?”

    杜浒神色微动,将她打量了好一阵,才摸了摸她的头,说:“那好,你要帮人家,我不拦你。只是话说在前面,咱们也能力有限,你要把干粮施舍出去,今天晚上你就得饿肚子。”

    奉书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饿一顿有什么,那妇人不知饿了多少天了。

    只是她饿了一顿,到了半夜,就开始睡不着觉,肚子里咕咕的响。杜浒听见了,冷笑一声,“女施主,饿了吧?”说着扔给她两张面饼。那是他的那一份干粮,晚上省下来的。

    奉书捧着那两张饼,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口水却滴滴答答的都快流下来了。她万分不好意思,过了半天,才说:“我没想让你也挨饿……”

    “你还在长身体呢,怎么能不吃饭?下次记住了,量力而为,别把自己的东西一股脑都给出去。”

    奉书啃了一小口饼,小声说:“知道了。谢谢师父。”

    从那以后,杜浒似乎也慢慢被奉书磨软了心肠,见到乞丐游民,也不那么冷淡了。有时候见到实在可怜的百姓,他也就默许奉书周济人家几口饭、几文钱。

    第56章 万里风沙知己尽,谁人会得广陵音

    只是沿路见到的难民似乎无穷无尽。直到行到龙川江上游地带时,情况才稍稍好一些。但经过大的市集、村镇时,他们却不得不绕过去,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身份证明,更没有路引文书,无法自证是“天`朝”的“良民”。广南东路是最后被蒙元攻下的土地之一,虽然已被改为行省,但还没有制定任何安置流民的措施。除了驻扎着元军的地方还有人管理,其余的乡野地段都是一团糟的无主之地。有几次,明明可以直行的道路,杜浒却一定要绕路。他说前面百分之百有劫财害命的土匪,还是避开些好。

    但征服者的铁骑,却不是那么容易能避开的。有一次,他们远远地看到一队元兵闯进一家大户人家的祠堂,把那家人的先祖塑像搬来当柴烧,喝酒吃肉,好不快活。两人悄悄地避了过去。还有一次,他们混在流民里行进,只听得马蹄杂沓,却有数骑蒙元官兵飞驰而来,冲进人群中纵马驰骋,流民们立刻乱成一片,尖叫声此起彼伏。

    那几个官兵的马鞍上挂着明显是百姓的包裹,显然是从不知何处劫掠来的。他们见百姓惊慌,却都嬉笑不止,纵马追逐着一个小脚妇人,像捉老鼠一般戏耍了一阵子,一个长官模样的将那妇人一拎而起,面朝下横放在马背上,拨马便走。那妇人长声哭叫,那长官反倒哈哈大笑。

    那妇人的丈夫赤红了脸,从人群中扑出来,大叫:“贼鞑子,我跟你们拼了!”抢上去便要夺那妇人。那长官却似乎觉得有趣,一边笑着,一边一刀砍下那人的半个脑袋。其余的流民都吓得呆了,有些对那长官怒目而视,更多的却赶紧垂下眼睛,不敢露出半分不满之意。

    一个汉人官兵冲着人群喊道:“看什么看?这反贼胆敢行刺剌颜大人,死有余辜,有什么好看的?剌颜大人爱民如子,你们这些游手好闲的,都赶紧去寻个生计,安居乐业去,不然,下次再撞着时,一个个都给你们宰了!”

    众百姓一哄而散。那妇人的哭声也随着马蹄声渐行渐远。

    杜浒把奉书挡在身后,在路边的草丛里立了良久,等官兵彻底走远,这才重新上路。奉书早气得脸蛋发白,压低了声音道:“现在不是不打仗了吗?怎么鞑子还是随便杀人?”看着杜浒还是一脸紧张的神色,忽然觉得十分窝囊,又道:“师父你也不管管!”

    杜浒淡淡道:“你师父没用,这些人有马有刀有枪,我可不想去送死。”见她仍是撅着嘴,又小声道:“再说,杀了蒙古人,他们早晚还会报复回百姓身上。你不知道吧?故宋土地上的汉人百姓,现在性命连牲口都不如,蒙古人想杀谁,都能有几百条罪名安在他身上。就算没有罪名,汉人被无故杀了,也不过赔几两银子的棺材钱。汉人要是敢杀蒙古、色目长官,那就不光要偿命,连他的亲戚邻居都得受牵连。就算你只是打了蒙古人……”

    “这算什么!不公平!”

    杜浒却没有像她一样义愤填膺,“咱们仗打输了,也就没资格讲什么公平不公平。眼下活着才是最要紧的。要是咱们人人都死了,大好江山全都变成草地牧场,那才真是遂了他们的意呢。”

    奉书想想也是,点点头,说:“那现在就先忍一忍,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慢慢报仇便是。”

    杜浒轻轻拧了拧她耳朵,“跟你说多少遍了?现在不许老想着报仇。”

    奉书夸张地“哎呦”了一声,叫道:“饶命,饶命,疼!断了!”

    杜浒冷笑道:“别给我装!我手上还没轻重?还不快走,今天还有四十里路,走不完时,看我揍你!——前面有个村子,到了那儿再停,咱俩去讨杯菖蒲酒喝去。”

    奉书听到“菖蒲酒”三个字,登时把他前几句凶巴巴的威胁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