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谈笙低声道:“我是想过为你们俩报仇的,真的……那个带兵追我们的贾俊杰,是个大叛徒,我归顺之后,不久就弄了个手段,让李恒对他心生猜忌,把他杀了!五小姐,你看……”
杜浒冷冷道:“是怕他泄露出你投降时的丑态吧?”
谈笙反而硬气起来,“哼,随你怎么想……我身为大元臣子,做的好事不止这一件!你知不知道我用俸禄接济了多少百姓?你知不知道我安置了多少流民?李恒还聘我教他的世子读书,我……我会把他教成一代大儒!这些……哼,杜浒,这些事,你做得了吗?你这几年,不外乎躲躲藏藏,杀人、扰民……朝廷也没保住,丞相也没保住,你、你一事无成……”
杜浒大怒,满面的胡须都在颤抖,克制了半晌,才恶狠狠地道:“起码我没杀过小孩子!我没对姑娘妇人动过手!我也不会对一个年龄只有我一半大的小女孩威胁恐吓,说什么要把她嫁给鞑子、让她沦落风尘这种丧心病狂的话!我杜浒虽然是败军之将,可是尽忠报国,一生磊落!我平生第一大丢脸之事,就是曾经跟你在一个军帐底下吃过饭!”这一番话掷地有声,他消瘦的脸颊泛起一阵血色,一双眸子凛然生威。
杜浒忽然转向奉书,“把他交给你处置,好不好?你爱扇他耳光便扇,扇多少都行,你爱做些别的……”
谈笙勃然大怒,用力一挣,嘶声道:“杜浒,你敢让这个黄毛丫头羞辱我?我告诉你,你得意不了多久了,惠州王提刑今天晚上要来找我议事,马上就会到!到时候声张起来,你们一个个全跑不了,全都得给剁成肉泥!文小姐,你也不例外!你们快放了我,今日之事,我便缄口不言,否则……”
奉书心中又慌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向门外看了看。
杜浒轻轻踢了踢谈笙,让他住口,转而对奉书道:“别听他的。五小姐想怎么惩戒仇人?自己动手吧。”
奉书颤声问:“我,真的……做什么都可以?”
杜浒看出了她的顾虑,笑道:“放心,你二叔眼下身在广州,谈笙在惠州地界出了什么岔子,最多也就是贬贬你二叔的官儿,要不了他的命。”
奉书踏实下来。有杜浒在,她的胆量一下子大了,平日一些想也不敢想的念头浮了上来。
她盯着谈笙白皙而扭曲的面孔,又看了看杜浒,眼神里带着恳求的意味。
她说:“那好,请你杀了他,让他给我四姐偿命。”
杜浒瞟了她一眼,似乎不相信这是一个娇生惯养的相府小姐说出来的话。
奉书心跳飞快,坚定地看着他。不知怎的,她觉得杜浒的目光里似乎有微微的赞赏。
杜浒随即移开目光,淡淡道:“我说了,自己动手。”
谈笙的面孔一下子煞白,而奉书的脸蛋白得更厉害。
她声音发颤,摇头道:“我……我不行……”
杜浒却一脸冷漠,“谁人生下来就会杀人呢?你要给你亲姐姐报仇,难道还假手别人不成?你是不是觉得我过去打仗的时候杀人多,今天就可以随随便便的再帮你杀一个?”
奉书被他一语说中心事,羞愧得几乎要哭了,哀求着朝他看过去。
杜浒不为所动,漫不经心地朝地上的宝剑瞟了一眼,“你整治他也整治过了,要是想饶他,现在就可以出去,不然,就抓紧时间,别磨蹭。”
第48章 我欲借剑斩佞臣,始知百炼是精金
奉书犹豫着,抖着手,捡起了剑。那剑柄上交错缠着鲨鱼皮革,摸起来凉凉的,滑滑的,还有凹陷的花纹。她自然而然地用就手指拢住了。
谈笙面如死灰,低声道:“五小姐,别乱来……小心……小心失手……”
他的眼神混乱,呼吸也是混乱的。奉书全身的每一个感官都能察觉到他的恐惧。她心中忽然升起一阵快意,缓缓抬起剑尖,“你终于怕我了。”
“我怕,怕得要命……好孩子,把剑放下,你要什么都行……以后,以后我什么都顺你的意……我帮你二叔升官,我……我送你金银首饰,我给你找好人家、你绝对想不到的……”
他说到一半,忽然大叫一声,不顾脱臼的肩膀,跳起身来,便朝她扑过去,左手来夺她的剑。她惊叫着连连后退。
杜浒反应更快,没等谈笙跳出一步,就重新拿住了他,把他的双手放在背后一拧,虎口卡住他的咽喉,谈笙便再也动弹不得。
奉书看着谈笙一脸狰狞的样子,害怕已极,颤着手,道:“我、我不敢……我不会……”
杜浒忽然道:“哑巴,烦你去磨墨。”
奉书略微镇定了一些,说:“他叫小黑子。”心中却不解其意:“难道他要谈笙写个供状不成?”
小黑子此前一直护在奉书身边,一刻也不松懈。听杜浒如此吩咐,眼中也露出疑惑的神情,但还是点头照做。书桌上有的是现成的笔墨纸砚,还铺着不少谈笙未写完的诗稿、公文。小黑子片刻间就磨出一片浓墨来,蘸饱了一枝笔,递给杜浒。
杜浒接过笔,在谈笙的左胸上点了一点,浅褐色的衣襟上便染上了一片黑墨。
“看见这墨点儿了吗?照这儿来,最简单不过。”
奉书竭力控制着颤抖的手腕,慢慢把剑尖对准那墨点,一寸寸向前移去。谈笙满眼都是哀求的神色,她硬下心,只是盯着他胸前。那剑尖闪着精光,在他的衣襟上点出一个小小的凹陷。
谈笙全身都沙沙地颤抖起来,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鬓角落在肩膀上,口中发出一声被扼住的哀号,梦呓般说道:“小姐饶命,小姐饶命……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四姐也不想死。”
奉书闭上眼,一步步跨上前,用身体的力量把剑推了进去。她感到剑刃穿过浆得硬硬的袍服,穿过下面的衬衣,穿过丝质的中衣,遇上了轻微的阻力,贴上了肋骨,摩擦出“嗤嗤”的轻响。她甚至能感到剑锋上传来的跳动。她又向前迈了一步。所有的律动都停止了。全身的感官都告诉她,一个温热的生命正在暗淡下去。
一股沉重的力量带着她手中的剑一路下坠,剑柄滑出了她的手掌。
她踉跄了几步,发出介于哭声和叹息之间的声音,晕倒在小黑子怀里。
*
等她醒来,看到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