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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害了你啊,孩子。”

    郕王低头沉思片刻,方才是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我明白娘的意思了。”

    如 今郕王才是二十多岁,若是皇长子即位,十多年后他还是年富力强,又兼多年接触朝政,即使这些年来朝中一帆风顺毫无波折,交权以后郕王也肯定会受到极为严密 的监视,下半辈子都要小心度日。少有行差踏错,便是身败名裂的结局——这还是最理想的结果,若是这十几年内有个什么风雨,譬如皇长子不幸发天花死了之类 的,郕王的名声肯定也得跟着全完了——要是皇次子也不巧去世的话,他是即位还是不即位?只要即位,害死两个侄子的名声肯定是铁板钉钉就盖了下来,根本就没 有商量余地的。

    这根本是苦得不得了的差事,当然,为国家大义,可能会有贤王愿意献身,即使将来一无所有也是在所不惜……不过徐循是不会让自己的养子被这种所谓大义坑死的,只要郕王是她的儿子,她就不会接受皇长子登基、郕王监国的结果。

    不过正因为有了登基接位的打算,才要做做表面功夫,徐循再三叮嘱郕王,“问到你就说有皇长子,而且说哥哥也有可能活着。不等朝臣说出,哥哥即使活着也不能再登基,只能为太上皇这句话,绝不能答应下来。”

    既然已经明白了徐循的意思,对她的吩咐,郕王理解得就很透彻了,他道,“可——可——太后娘娘那里——”

    徐循正要说话时,屋外忽然传来了轻轻的拍掌声,她眉头一皱,“进来吧。”

    韩女史便疾步进来,低声道,“娘娘,刚才有人送来消息,说是清宁宫那里派人去印绶监了!”

    此时天色微熹,宫门已经开了,去往南内取郕王素服的人应该也已经出发,徐循一抬眉毛,“连这都打听出来了?”

    “毕竟是心向郕王啊……”韩女史也是轻轻地说。

    从 清宁宫有人出去二十四衙门,这很好打听,只要看到往那边方向过去,多少也猜得出来。但具体到去印绶监,这个除非清宁宫有人暗通消息,否则也是如何能打听出 来?只要这一句话,太后的心思其实也就很明白了,郕王这里早些知道,就可以早些做点准备。看来,宫中内侍能人不少,这才事发多久,弄清了局面不说,而且是 已经判断出了宫中大势,向的是哪一方了……

    “她想得太简单了。”徐循摇了摇头,“此事不足虑,先放在一边。”

    等 韩女史退出去了,她方才继续叮嘱郕王,“一会上朝,我是不能跟去的,朝会上有问你就保持这个立场,这样即使情况有什么逆转变化,你也能占尽主动……我猜此 事朝会内必定不能得到结果,不过,两三日内肯定会有人妥协。现在兵临城下,朝中无人可以强压下幼帝即位的危局,立襄王更是痴人说梦一般,到最后肯定是要来 立你……等到群臣意见一致时,你也不要就松口了,一定要问清楚一件事,你哥哥的两个儿子该怎么办!”

    郕王吓了一跳,“娘的意思是——”

    “不 是让你和臣子们商量什么斩草除根的事情。”徐循见他脸色煞白,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也是有儿子的人,壮儿,皇位传承到你头上,就已经是换了世系了,不在 没即位之前弄清名分归属,把你那两个侄儿的王爵给定下来,难道还让他们以皇长子、皇次子的名义定居在宫中吗?”

    郕王毕竟是还年轻了点,今天慌里慌张的,表现是大失水准,等徐循说明白了,这才恍然大悟,连连应是,“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母子俩一番面授机宜,天色已经放亮,徐循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唤人来给郕王上了点心,又端了热水来让他梳洗一番,换了素服,让他去清宁宫迎太后一道上朝。虽然按惯例,两宫从不参与朝会,但此时事出非常,这个惯例显然是不再管用了。

    至于她自己,这时却不会做出跟着上朝的事情,身份不对,上朝也无法说话,还容易招人口舌,徐循自然不会如此愚蠢,只是安心在清安宫中等待消息。

    今 日的朝会时常,几乎完全无法预估,朝会后还有可能去文华殿继续立储的争辩,徐循此时也不知太后到底心态如何,不过她不愿立郕王的心思还是比较明显的,就不 知道在朝会上会不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变化,最后到底是谁能得势了。这样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明确地预料到结果,徐循也只能说是以太后的为人和如今的局势来 说,最后太后让步同意立郕王的可能相对最大。

    不知不觉间,半日功夫一晃即过,韩女史进来报信,“方才在殿上,吏部尚书王大人请立郕王,兵部右侍郎于大人等也都附议,不过亦有许多人反对,郕王也是坚辞,娘娘现在移驾文华殿去了。”

    过不得多久,又有人来道,“太后娘娘召娘娘去文华殿议事。”

    徐循也不矫情,收拾收拾就过了文华殿,不过引路内侍,并未把她带到议事用的大间,而是先带到了文华殿正殿偏房,太后正坐在那里用点心,只是吃得也是心不在焉,见到她来了,便丢下调羹,说道,“坐吧——别行礼了。”

    徐循行了半礼,太后让她到自己对面坐了,方才低声道,“听说了没有?六部大臣都说要立壮儿。”

    六部大臣,在朝廷中的地位是举足轻重,有六相之说。其地位不是别的高官可以比较的,尤其是先皇当政期间,内阁弱势,六部就更为强盛了。其意见对于太后的影响,当然也是最大。

    徐循见太后模样,似乎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昨日见郕王的事情,她抬起眉毛,“那娘娘意下如何?”

    太后的眉头就是紧紧地皱了起来,“问题是,壮儿他娘……疯了啊!”

    事发突然,谁也不能考虑周全,太后不愿立郕王,所顾虑的却是在此处,徐循顿时恍然大悟。“这……也有道理。”

    “只是立幼帝,看来是不成了。”太后眉头紧锁。“立襄王又不成,太远,等他来,黄花菜都凉了……”

    她又叹了口气,“再说,他只怕也不敢来吧,现在北方的局势都糜烂成这样了,他哪有胆子北上。”

    当日,襄王连争都不敢争,便要回长沙去,已经是说明了他的性格,如今他已经是皇帝的叔父了,更是没可能回来即位。太后自己放弃了这个想法,徐循也感宽慰,她道,“那以娘娘之意,此事该怎么办呢?”

    “不立壮儿,无法可想了,但壮儿的血脉,又不适合当皇帝。”太后商量般问徐循,“不如以壮儿为帝,以大哥儿为太子,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