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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不知此事……你道,是谁都已经发病倒下了,却还放不下你,还要压下此事,保着你的名声,不受一点影响呢?”

    皇帝的喉头动了两下,他看来是如此茫然、如此迷惑,好像一头小鹿,迷失了回家的方向——

    徐循却是心如止水,生不出一丝怜意,摇了摇头,不再看他,只道,“装不来的时候,多想想此事,也许会有些帮助。”

    言罢,便当先撩开帘子出去,大步进了清宁宫。

    ☆、第265章 愚笨

    栓儿在清宁宫的表现还不错。

    这个不稳定的孩子,终于是再没捅出什么篓子来,在清宁宫的表现不说是唱作俱佳,但也称得上中 规中矩,就是听说母后发病后赶过来看望的正常形象,之前和太后吵的那一架,在他的表演中,已无多少痕迹。——太后喝了药,睡了一会儿,这会儿再醒来,已经 平复了不少,对他的问安,也能微微点头回应,亦是并未流露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本来出事的时候就是半下午了,栓儿坐轿过来时,天色已经入暮,徐循也没有接着再通知谁,而是让人把栓儿送回去睡了,她指派了太后宫里的大宫女六福跟过去照看栓儿,“别让孩子太晚睡了。”

    等把栓儿打发走以后,又要叮嘱周太医别出去乱说,太后的病因只是操劳过度、突发卒中,和皇帝并无丝毫关系,事实上,今日她根本都没去过干清宫,只是自己在宫中读奏疏时忽然发病而已。

    周太医等两位大夫,自然不会在这种事上掉链子,应下以后,也就各自回去休息了。内安乐堂中一位年轻的内侍被调了过来——他原在内书堂读书,也是其中转为医科的第一批内侍,虽然只能说是粗通医理,但对一个轻度中风的病人来说,夜中看护,也尽够用了。

    周 嬷嬷在大门口坐镇了半日,统计了一本厚厚的名册,徐循也并未都亲自嘱咐,只是召集了有份随太后出门的宫女们,疾言厉色地告诫了一番,又直言不讳地告知,其 在十年内都势必不能出宫探望家人——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章皇帝年间,也有几次出宫探亲的机会,但这几年太皇太后、太后掌宫时,探亲的好事便再没落到宫 女子头上,是以她的安排,对她们来说根本也就是不痛不痒,说不上有什么太过分的地方。

    “都是记下来的。”徐循对周嬷嬷说,“这本册子我会一直收着,只要东厂在外头听到了只言片语……”

    周嬷嬷肃容道,“娘娘请放心,奴婢必定管束好那群小妮子们,不令她们闹出事来——定不会辜负了您的心意。”

    宫 闱密事,素来是最插手不得的。为了遮掩曾发生过的事实,文皇帝闹得出诛十族的事来,而鱼吕之乱时,不少无辜丧命的宫女,也就是因为其知道了主子们的丑事, 若是留着性命,只怕会泄漏出去,损害了宫中体面。皇帝把母后气中风,这消息的耸动,不知盖过了‘宫女和内侍通.奸’多少,也就是在贵太妃手下,才会是如此 宽厚的处置,若换了个人,只怕即使不死,都也要脱一层皮。

    ——若是上峰已经施恩,自己却还不知好歹的话,等着这群人的手段,注定不会多么美好。周嬷嬷这话,说得是真心实意,甚而还带了一点感激。徐循叹了口气,“只盼着别出什么岔子吧,若是出了纰漏,老娘娘怪罪下来,那我也是真无法了。”

    她无意听周嬷嬷阿谀奉承,又转移话题,问道,“柳知恩呢?回来了没有?”

    柳知恩也已经办完差事,回了清宁宫复命——在徐循回清宁宫以后,他便去干清宫领王振了,清宁宫里外则由王瑾照看着,稍后若是要请阁老们入宫的话,此事也得王瑾来办。柳知恩身为东厂太监,却不适合随便登阁老的门。

    不过,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徐循也无意再开宫门找人,便传令王瑾回去歇了,她随意找了间静室,召柳知恩进来问话。“人拿到了?”

    “已经送往东厂诏狱。”柳知恩行过礼,便被令起来说话,甚至在桌边得了一张小凳子,可以坐着回话,“一切都很顺利,王振并无丝毫反抗,不言不语,态度很是从容。”

    “他能不从容吗?”徐循忍不住叹了一声,“回去以后,把他放了吧。”

    饶是以柳知恩的城府,都不禁挑了眉毛,他应得却仍是很快。“谨遵娘娘吩咐。”

    “他在京城是有一套宅子的吧?我记得你上回说的,亲眷妻儿都投过来了,还养了不少健仆,在城内气焰,倒不输给西杨家的衙内。”徐循一边揉着额头,一边疲倦地问。

    西 杨大人的两个儿子都不大成器,这一点人所共知,长子在老家江西横行霸道,不知打死了多少人命,次子在京中也是气焰嚣张,好在还未闹出大事来,不过亦算是京 城恶少的代表人物了。这一点,徐循也是听柳知恩讲故事般说起过的,王振的气焰能和首辅儿子相比,可见平时是有多霸道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身为天子第 一信用的大伴,在横行无忌这点上,若是又比首辅家的衙内多了顾忌,可能皇权的代表人物,又会有轻微的不快了。徐循估量着太皇太后一直没有发作王振,大约就 是有这样的考虑——王振的事情,柳知恩是不会瞒着太皇太后的,只是在她心里,未必会看重这个罢了。反正西杨大人的儿子是不能拿他怎么样的,那索性也就放纵 几个内侍威风一点,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找到平衡了。

    “正是如此。”柳知恩应声道,“合宅约一百六十多人,只有十人是家人,三十余女仆,余下皆是男仆,平日飞扬跋扈,不过两年,在城内已是恶名昭著。不过,此举均是王振亲眷所为,他本人在宫中居住,倒是很少出来。”

    王 振的老实和王家人的嚣张,实际上并不矛盾。——柿子也挑软的捏,王家人再嚣张,也嚣张不到内阁六部身上去,平日里欺男霸女,多数都是欺负些平民、富户之类 的,只要不招惹带个官字的,便不会有多少人强出头。他本人在主子们、阁老们跟前再多赔赔笑,说说好话,上层领导根本都不会因为他的家人在民间的作为,而影 响了对他的看法。要说他在宫中的形象,还真是相当不错的,就是今日此事,太皇太后要打杀他,其实也都是冤杀,根本没人拿到他本人为非作歹、教唆皇帝的罪 证。

    “把那些男仆都遣散了,王宅守住,传令王振在家多读读书。”徐循的面色一片幽冷,“不是宫里来人,便不要出门了。”

    这是很明显的软禁了,柳知恩应了下来,又问,“王家家人是否可以自由出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