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宫那里有消息了没有?”皇后没有搭理周嬷嬷的话茬,而是问道,“今早,宫中人去请安了吗?”
“没有,就说的是娘娘不大舒服,让对宝座行个礼就回来了。”周嬷嬷道,“打听了一下都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就知道昨晚皇爷没吃晚饭,坐了一会就回干清宫了,当晚也没让人侍寝。您也知道,永安宫正殿的消息,素来都是管束得很严,难以外泄。”
“为了殉葬的事过去问的,今儿又来看我……之前可来得有这么勤?东拉西扯了半日,最后问到了殉葬,”孙皇后不免一笑,“还用想吗?肯定是她为韩昭容分辨,惹得皇爷不高兴了呗。这时候他来问我……难道我还回答不愿殉?”
非但不能回答不愿,而且还要调动起心中所有的情绪,发自肺腑、眼含热泪地把自己的‘愿’表达得让人信服,要让皇帝知道,她是真真正正少了他不能活,没有了他,活在这世上再无半点乐趣……这一点的关键,就在于九分真、一分假。皇后从来没觉得自己对皇帝的感情假过,但她到底愿不愿意殉葬——又何必把真话说出来呢?与其让大家都不开心,倒不如顺着他的毛捋捋,这可不就是把皇帝的心给捋回来了?
说捋回来也未必,但起码她是说了愿意,从皇帝的表情来看,也许徐循在这个问题上没有答对,一时冲动,居然说了真话……
她不由得玩味地一笑,“她也真有胆量,如今,我反而真有些喜欢她了。”
周嬷嬷对皇爷的表现还没那么有信心,在一旁吃吃艾艾的,到底还是道,“可奴婢瞧着皇爷的样子,好像……不太信娘娘说的……”
的确,皇帝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感动的痕迹,甚而有几分冷眼旁观的味道,这一点令她也颇有些顾忌——然而这些终究只是细枝末节,皇后有些不耐烦地道,“就算咱们没有进益,永安宫这回,只怕是难以脱身了。管大哥想什么呢,只要他不再亲近永安宫那就行了,今儿不是又喊了袁嫔过去吗?我看袁嫔就顶好,又漂亮又乖巧,声音也好听,多宠宠亦是无伤大雅么。”
她抱着手臂沉吟了一会,又问周嬷嬷。“吴雨儿那里,你上回过去是什么时候?”
“也就是前几日。”周嬷嬷道,“永安宫的人就是不时过去查看一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儿。”
“没说什么话?”皇后挑了挑眉毛。
周嬷嬷理解皇后的用意,她肯定地回答,“确实没有什么值得一用的破绽。”
“那便罢了。”皇后叹了口气,一手支颐,思忖了片刻又道,“要不然,你说赵昭容如何?”
周嬷嬷欲言又止,还是说道,“回娘娘话,此女性情轻薄势利,若是再过一阵子,眼见着贵妃娘娘失宠了还好。只怕现在让她出头,她是不会干的,还得提防她反咬您一口。”
墙头草的性子,就注定到哪里都不够讨好,皇后也认可周嬷嬷的判断,她想了想,也推翻了自己的念头,又寻思了一会,忽然灵光一闪,拍掌笑道。“我看不如就直接找何惠妃吧,反正,本来也想把壮儿送给她养的,不如直接和本人谈了,还整什么弯弯绕绕的,多费事。”
“惠妃?”周嬷嬷惊了,她本能地反对,“惠妃和贵妃素来友好,在娘娘这也很少说贵妃的不是……”
“我们在说的可是皇次子。”皇后瞅了周嬷嬷一眼,幽幽地说,“贵妃假清高不要养,那是她自己傻。惠妃为人,多年来你也是看在眼里的。”
她干净利落地一合掌,微微地笑了起来,竟是胸有成竹,“别的东西,她也许还不看在眼里,可我要送给她的是个孩子……你说,她会不心动吗?”
周嬷嬷想了想惠妃素日的性子,一时间哑口无言,欲要反驳,都找不到话。
是啊,一个男孩,在宫廷中的价值简直不下于一份金矿,徐贵妃不心动,那是她不正常,惠妃可是个很正常的人,和贵妃的那点交情,在一个货真价实的皇次子跟前,又值几个钱呢?
不论此事成败,只要惠妃一选,原本隐隐连成一片的潜邸三人,至此是彻底分崩离析了。静慈仙师远在长安宫潜修,惠妃又和贵妃离心,不论成功不成功,皇后娘娘的位置,都能坐得更稳当一些,此计的收益,远远大于风险,可谓是计算到了极处。
“娘娘谋算,奴婢自愧不如。”她发自肺腑地赞道,“只是——您小病初愈,也该多放松些,别用心过度,反而上了身子……”
皇后轻轻地咳嗽了几声,咳嗽后头,藏不住的都是笑意。
☆、第192章 冒险
“嘶——”徐循痛呼了一声,却是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唯恐牵扯了到了受伤的脸颊,她冲钱嬷嬷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在意,自己继续拿个熟鸡蛋在脸颊上滚来滚去,盼着能快些消肿。
钱嬷嬷无声地叹了口气,方才续道,“反正就是要见您,不见就是不肯吃饭。”
“这孩子。”徐循无奈地一笑,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的脸颊,见上头青肿虽然消褪了些,但依然还有些骇人,便摇了摇头,“不能惯着她的脾气,她不吃就让她饿着,下一顿就吃了。”
点点现在可不比以前,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因为父亲才来就走了,没有陪她玩,小姑娘发脾气呢,口口声声要去找爹算账。而在这当口,忽然间又不能到主屋里玩了——她可不管壮儿是不是也不能进主屋,反正她不能进主屋玩,就是母亲偏心,就是偏疼弟弟,不管谁说理都没用,这几天脾气慢慢发酵,到今早起来便爆发了个高峰,闹了一个早上,哭得连奶都吐了,这会儿还是不肯吃午饭,硬是要爹或者娘来哄她,她才肯吃。
这孩子越大,真是越发难带,小时候还好,只要没什么不舒服,多数时候都是些不过脑子的照料活计,现在有了自己的主意了,才是难打发呢。连钱嬷嬷都拿点点没办法,有心要饿点点一顿,又怕徐循听了心疼,只能进来请示。
眼下听了徐循的发落,钱嬷嬷面上表情明显一松,“老奴也是这样想的,这孩子的脾气是最惯不得的,今日闹脾气不吃饭,若是奏效了,以后不论什么事不如意,只怕她都要闹着不吃饭来要挟了。”
别的孩子会不会这样,徐循不知道,但点点绝对就是这个性子。她摇了摇头——好在不在跟前,还能狠得下心来。“若是下午要了也别给,到晚上再让她吃,以后若是有闹着不吃饭的,连下午那顿点心都是一并没有。”
钱嬷嬷应了是,却并没退出屋子,她略带忧虑地看了看徐循的脸颊,低声道,“娘娘,这都几天了,怎么还没消肿?”
说的是徐循脸上的伤口,问的却是徐循和皇帝之间的局势——已经七八天了,徐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