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穷无尽的恐惧,仿佛一阵大风,将怒火吹得更旺,风助火势、火旺风力,不知不觉间,大火已经延烧成片,吹得皇帝双眼,化作了熊熊的火海。
“你放心。”他却很和蔼地对刘思清说,“你做得很好,可以安心荣休……下半辈子,我保你平安无事,富贵荣华!”
不论功过,刘思清起码没有骗他!刘思清双肩一震,整个人瘫软在地,原本冰一样冷静的声线,出现了一丝颤抖。“奴婢……谢主隆恩!”
后十二日,圣驾得胜还京。震惊京城的太子身世一案,也很快就有了结果。
因为影响实在太大,皇帝颁下的是要传抄邸报的诏令:罗氏族人确有女在宫中为嫔,然而并无生育,其人受妖邪蒙蔽蛊惑上京滋事,污染天子圣听,合家四口流放三千里。
同一张诏令上还说了一件事:贵妃诞育太子有功,恩封其父为会昌伯。
信号已经足够明显,前几个月毫无动静的英国公,这一次当先上表,请立贵妃为后。各色奏表如同雪片纷至沓来,挤满了文渊阁的案头。
然而,文渊阁的几位大学士,却是未因此而有什么触动。他们全都着急一件事——
皇帝从回京时起,便把自己封禁在干清宫,以静心修道祈福的名义不见外人,已经有八天了。这八天里,积压滞后的军国大事,着实不少,足以让一个有责任心的内阁大臣焦虑不已。
而且,看来他的自我封禁,好像短期内还没有结束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刘思清不要,仙师想要但抢不到……黑锅最后还是旁落了啊……
☆、171
才是一岁多的功夫,别家孩子还纠缠着要养娘抱的时候,点点已经会满院子走了。
钱嬷嬷年纪大了,似乎还追之不动,满院子都听得到点点放肆的笑声,一个小小的棉布旋风歪歪倒倒,四处绕着人的腿打转,走累了还时不时要扶一把,吓得茶水房的赵伦直接就把门给掩上了,宁可自己在屋里烤火流汗——这小公主要是奔进来撞着什么热水、热炭的,谁能担当得起,
“又在闹什么呀,”徐循午睡都被这一阵笑声吵醒了,她打了个呵欠,拥着薄被坐了起来,揉着眼问花儿,“这么大的太阳,就让她在外头爬呢?”
五月已至,京城的天气已经是相当暑热了,这么半下午的放孩子在院子里逛,是怕不会中暑?
花儿陪着笑为钱嬷嬷解释,“实在是捉不住,从侧厢房里一下就跑出来了,追的人越多她就越来劲儿——怕追急了一栽倒,又要磕伤。”
梳洗了一番,在纱衫外头披了一件外袍,宫女们将屏风撤走了,屋内顿时就亮堂了起来,徐循走到窗边看了看,也不由笑道,“是,怪不得她这么精神呢——穿的少啊!”
院子里的几个宫人宦官不追了,点点也就不跑了,小姑娘浑身上下赤条条的,就穿了个红绫肚兜,藏在一根柱子后头,扶着柱子冲钱嬷嬷嘿嘿地笑,光溜溜的小屁屁扭来扭去的,很是得意,徐循这里刚好看了个背影,倒是把她给逗笑了,“死丫头,一点都不害臊。”
“年纪还小,哪里懂得什么叫害臊?”深居宫中,平时打交道的都是一班际遇相似的寂寞人,连个小丫头都能引起长辈宫女的喜欢,更别说这小娃儿了。赵嬷嬷看着点点,也是越看越爱,在旁笑道,“只觉得天气热,就不爱穿衣服,钱姐给她换纱裤呢,罗裤一脱就自己摇摇摆摆地溜出来了,看来是不愿意再穿裤子,就觉得光着舒服。”
“是嘛?”徐循往钱嬷嬷瞧去,果然见到钱嬷嬷手里拿了一条纱裤,此时背着手藏在背后,不使点点看到,免得让她又起了戒心,她自己则微微弯腰,努力挤着温和的笑,往点点一步步走过去。
“好点点,不穿裤子,不穿裤子,嬷嬷带你去看花——”
点点似乎意动,并未再躲藏,只是目注着钱嬷嬷正在犹豫,等钱嬷嬷走到近前时,她忽然又改了主意,咯咯笑着回身就走——却是一头撞进了早已埋伏在后的乳母怀中,被她一把抱了起来,钱嬷嬷连忙上前,不顾点点的挣扎为她穿好了裤子。点点至此也乏了力道,偎在乳母怀里假模假式地哭了一会,见无人搭理,便又吧嗒着嘴要吃奶了。
徐循本来看得高兴,见点点还是恋奶,不由皱眉道,“这都多大了,怎么还没断奶啊?”
“您也不是不知道,这孩子性子扭。”赵嬷嬷也是点点专家,“白天还好,晚上离了夜奶就要哭,能嚎一晚上不睡觉,上次试着给她断奶呢,不就是哭得发烧了吗?”
这倒是真的,点点就是这么个德行,小时候还看不大出来,长大了就觉得她性子执拗很有主意,不是那种温顺可人的女孩儿性格,倒是有些假小子模样。——就说这会儿,虽然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穿上了纱裤,但自以为大人看不到的时候,还是偷偷地拿手揪着裤腰呢。
徐循午睡没睡好,本来有点没精神,见女儿憨态可掬,倒不免一笑,吃了一碗冰过的果碗,觉得浑身暑气都散尽了,便走到女儿的屋子里,见点点已经睡着了,便一边摸着她的胳膊,一边和钱嬷嬷低声唠嗑。
“皮得很!”钱嬷嬷望着点点的眼神里全是慈爱,“也壮实,上回磕伤了,寻南医婆来看,南医婆还说呢——都不说莠子了,阿黄,圆圆一岁多的时候,就是牵着走几步而已,就伸手要抱了,哪里和她一样,恨不得自己能走一刻钟。”
“何止一刻钟,真的让她疯起来,站着半个时辰都不会喊累的。”徐循捋着女儿的浏海,见她额角磕出来的淤青已经完全散去了,便道,“瞧,这天才热起来,她就晒得多黑啊!”
“可不是呢!”说起育儿经,大家都不分尊卑很有话聊,连乳母也来插话,“爱晒太阳,也不怕热,一出汗就是一身,白天玩了多久,晚上照旧是不爱睡觉。这孩子胎里就火啊,健旺得不得了,一点儿都不弱。比起来,别说几个姐姐了,只怕弟弟都不如她好。”
“太子好像也挺健壮的。”徐循说,“是点点太调皮了,才显得他文静。上回在太后娘娘生日时抱出来,我看着还可以的。”
“长宁宫那边的确也不常唤太医,”钱嬷嬷也说,“这一批就是莠子不大好,最近好像是又病了。才去公主所,就又回咸阳宫跟着惠妃娘娘住。”
徐循现在也是体会到了何仙仙不欲把女儿送去公主所的心情,孩子都是越养越亲的,刚落地时候没觉得,现在就有点舍不得,她也没想好要不要把点点送去公主所。——好在孩子还小,这问题几年内都是不必考虑。
几人低声谈笑,不一会点点就被吵着了,在睡梦中翻来覆去的,发出模糊的呢喃声表示抗议,几个大人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