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皇子的生母在处理。而且是年前定下来的事,那肯定是十一月尾了,十二月初了,不然进了腊月衙门封印,谁也不会加这个班啊。这件事,肯定是出自皇帝在那时候的授意,礼部官员才会以如此的殊荣来抬举贵妃。
当然,这也是因为——除了太祖皇帝的懿文太子生母是谁并不清楚以外,昭皇帝和现在的皇帝,都是元后嫡出,受贺的时候就皇后出面那也就行了。现在在外朝看来,皇长子生母就是贵妃,起码那时候大家都是如此认为的,又或者说,那时候大家都认为皇帝是这么安排的,那自然也就跟着去做呗。谁不知道贵妃得宠啊?金宝都给了,太子妃的冠服也赏穿了,这时候皇帝又发话要让贵妃参与进去,那当然待遇是唯恐不高了。
皇帝现在也是给架住了,如果叫停这个安排,必然也得给个理由,说出真相这么傻的事他是不可能会干的,而如果示意贵妃不够资格参加,还是要维护皇后体面的话,转头皇后求退废后这个安排就会变得特别荒谬。支持正统的臣子也会有借口来打皇帝的脸,大臣们和妃嫔们可不一样,颇有一群人是以和皇帝做对为乐的……总之,即使是皇帝,也得为自己的安排付出代价,现在他就是想要把贵妃体体面面地踢出去,都有点难了。
不过徐循也不是很懂,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哦了一声,反应很平淡。
皇帝却似乎是误解了什么,他拍抚着徐循的手一下乱了节奏,在一次特别重的拍打以后,就停了下来。“这件事到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不然,就等于是把她往死路上逼……我虽知道这样做,确实是不大好,可……唉,小循,走到这一步,只能将错就错了。你孙姐……孙氏毕竟是跟了我这些年,不能眼看她没了个结果。”
他这是有点解释的意思了——徐循这才明白过来,她一下就笑出了声。
“我又不是皇后!”她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大妥当,顿了一下又调整道,“我又不是管家的,你把孩子给她就给呗……哎呀,为了这事,我都到南内来了,咱们还提它做什么?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咱们别说了不行吗?”
皇帝注视了徐循一会儿,“心里真不难受啊?”
“又不是我的孩子,有什么好难受的。”徐循觉得皇帝很莫名其妙,很多事两人应该都有了默契,可他这会儿翻回来又问了。她只能不厌其烦地再重申道,“你心里知道这是错的那就行了……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再有了,玉牒上该写的写清楚……该怎么做,难道你不明白吗,怎么还要来问我嘛。”
皇帝便是微微一笑,“不怕她成了大家心里的太子生母,等皇后退位以后,内外命妇上表请立?她就这么成了皇后了?”
会这么问,看来还是有意要立孙贵妃啊。——不过徐循对此事也是早有准备,她甚至是巴不得这事早点出个结果,也省得她必须在南内里这么自我囚禁。
“立吧立吧。”她很殷勤地说,一没留神就把心底话给说出来了。“早点立我也早点出去……”
见皇帝面上的哂笑,她也有点不好意思,讪讪一笑道,“是有点想点点了嘛。”
“那就把她抱来看你啊。”皇帝立刻表态。
徐循白了他一眼,“你明知她现在是不好来的。”
点点现在住在清宁宫,她过来的话,保姆肯定得过来,那就势必要和清宁宫那边对话。而这无疑是现在徐循不想做的一件事,具体理由她和皇帝也都明白。皇帝没吭气了,一副他也没辙的样子,徐循的心情却有点不好:她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见女儿了,对这小胖团子的思念,正是与日俱增。
曾经多么反对孙贵妃收养皇长子的庄妃,现在一转身倒是变成最坚定的孙贵妃党了,她催促皇帝,“既然都想立她了,那就快立,完事了我也就能出来了。”
“你不怕出来以后被她欺负?”皇帝看她好玩,不免笑着问。
“咦,你既然要立她,她当然是女德的典范了。”徐循眨着眼很无辜地看皇帝,“女德典范不应该都很大度吗?不管在她看来我有多对不起她,我老老实实的,难道她还吹毛求疵地对付我?”
“你就扯淡吧。”皇帝笑着嗤了一声,“大度?她对谁大度也不会对你大度……她心底都快气死你了。”
这是完全可以预见的结果,不过徐循也没想到皇帝会看得这么清楚,她有些诧异地望了皇帝一眼,“你明白这个不就更好了……以后她要欺负了我,你就明白是谁在挑谁的事呗。”
皇帝还在往危险的边界线上踩,“那,我要是偏心她,压制着你呢?”
徐循的脸上顿时挂上了一层寒霜,她一下从皇帝怀里挣出去了,“入了宫,命就是你的了,你杀了我都没二话,要做成这样,我有什么好说的?那你要这样讲,不如现在就把我名分削了,送给她出气,倒还能讨得她一笑。”
皇帝挨了她几句硬话,不知如何,仿佛心里还挺高兴似的,过来强着要把她拉进怀里,徐循挣了几次都没挣过,“和你开玩笑呢,别那么小气行不行。”
虽然进了南内以后,不知如何,徐循没以前那样畏惧皇帝了,但也还没到和他厮打起来的地步,既然如此,最终也只能就范,只是坐在皇帝怀里的身躯还是僵硬得不行,皇帝说了好几句话,徐循都是不理不睬的。皇帝没法子了,遂哄道,“我心底明白,我心底明白,就算她做了皇后,肯定也不会让你受委屈啊……再说,事情也还没到这份上吧。”
徐循对此,只有呵呵。皇帝见不成事,又道,“再说,还有娘呢。——到时候,我也不说你自己不想从南内出来,就说你想,可我铁了心立孙氏一直不许……娘听说了,心底自然怜惜你,以后遇事,哪有不给你撑腰的。你还怕她做什么?不反过去欺负她那倒好了。”
这么说,皇帝是把思路都定下来了?徐循有些诧异,但身体也慢慢地软了下来——其实,她本来也没想过皇帝会真的那么做,会说出口的话,都只可能是玩笑,会这样说,其实反而恰恰是证明皇帝看到了这种可能。他要还和那天提议她找孙贵妃求和一样,兴致勃勃地保证孙贵妃会是个很公道的皇后,那才要出事了。
“我可不敢反过去欺负她。”她漠然地道,“她不来管我,我也懒得去管她,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呗,难道连这个她都容不得了?”
这也的确是很低限度的要求了,孙贵妃做了不应该做的事,反而能当皇后,自己也应该要知道虚心收敛。皇帝点头道,“好了好了,别生我的气了行不行?”
见徐循很勉强地点了点头,但身子还是十分僵硬,只算是放松了一点点,他心底不禁一阵好笑:这个徐循,性子总是这么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