拄着拐杖弓着背,仿佛背负着什么重压,她的喘息越发沉重,就像一个破败的风箱呼哧呼哧。再三咬牙,她还是忽略了春花的话,到底还是钱氏一族的名誉重要。
“定是他……”老夫人颤悠悠食指, 再次指向周清贞。
‘呵呵’
清脆嘲讽的笑声打断老夫人的话,屋里人都看向春花,只见她勾着嘴角点点头,走到炕边拿起那个布偶看了看。
笑嘻嘻踱到脸上还挂着泪的钱氏身边,上上下下打量她,仿佛在看一个什么稀罕物:“啧、啧”
钱氏有点心怯瞪了春花一眼, 缩着肩膀往后小退一步。
春花从布偶头上慢悠悠, 一点一点拔出那根长长的银针,仿佛从五少爷的脑子里□□一样:“好狠的心”
对阿贞狠心,对自己的儿子也狠心。
钱氏面色变得煞白, 瞟了一眼闪着冷光的银针神色难看。
春花把布偶塞到钱氏手里, 冷笑一下转身向着所有人, 朗声道:“是我做的。”
“不!”周清贞抬起眼,目光清澈“不是姐姐,是……”
“阿贞!”春花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是我嫌五少爷抢了你的风光, 所以才……”
“你胡说!”钱氏扑过来叫嚷“既是你做的, 为什么在周清贞房里?”
钱玲儿没想到春花会帮周清贞顶罪, 她决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否则就再也没机会了,所以扑过来的神色格外狰狞。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春花一巴掌甩到钱氏脸上,直让她后退几步跌坐地上口鼻流血。
春花一步步走到钱氏面前慢慢蹲下:“你蠢啊,三少爷和五少爷血脉相连,当然放在他的身边好做法。”
老夫人反应迅速,不等钱氏反应过来,直接叫冬青带着几个婆子‘扶’二夫人下去用药。
“姐姐……”
清晰温朗的声音带着一份平和洒脱,就这样吧,他认罪然后和周氏再无瓜葛,就当还周氏的血脉和养育。
“阿贞!”春花止住周清贞的话,走到他身边轻轻拂了拂他鬓角的碎发。
周清贞怔怔的看着眼前少女,一动不动。
“你要乖啊”
你知道姐姐最喜欢乖孩子。
周清贞睁大眼睛,嘴唇开始颤抖,他像是将要失去母亲的孩子,脸色渐渐被恐惧绝望笼罩。
“不,不要……”
“乖啊,不怕”少女眼眶酸涩,慢慢沁出泪水。
“人总是贪心,姐姐原本只想做秀才公的姐姐,现在却想做举人老爷的姐姐,状元姐姐……”
阿贞,你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姐姐说过会对你好,姐姐说到做到,姐姐一定会护住你。
“姐姐……”不要,周清贞颤抖的摇头,泪水掉到地上。
春花的泪珠滚出眼睛,她弯起嘴角帮周清贞拭去泪痕。
“姐姐养你不容易”
七年,多么艰难都过来了,阿贞你不能这样放弃。
周清贞的泪水开闸样泄出,姐姐我宁愿放弃,姐姐我不要你顶罪。
“乖啊~”春花鼻头发红,要睁大眼睛才能看清眼前的人“姐姐从来不认输。”
她怕你出头,姐姐偏要你出头,让她日夜嫉恨、惶恐、难安。
“你不是说将来要孝敬姐姐,乖,听话……”春花眼泪珠子般滚落“不听话,姐姐就不要你了。”
“记住!不听话,姐姐就不要你了。”
“姐姐!”周清贞嚎的撕心裂肺。
春花决然转身擦干泪,走到典史面前:“我认罪,请大人抓我归案。”
典史看完一场大戏,对周府实在嗤之以鼻,为了名声藏污纳垢,把龌蹉都埋在表面的风光下。可惜周府在樊县盘踞已久,家里有数千亩良田,县里有无数铺面,不是他能挑战的。
典史最终不忍心,好意提醒:“魇镇不是小罪,姑娘可要仔细想清楚,到底做没做?”
春花笑笑意有所指的说:“我既然敢‘做’就敢当。”
我敢替阿贞顶下,就敢替他去坐牢。
典史摇摇头,到底还是太年轻,分不来轻重:“既然如此,姑娘请吧。”
春花提着裙角走出了屋子,两个皂隶走到她身后,几个人走出小院。
周清贞呆呆看着春花的背影,他的眼里再也没有其他人,他的世界一点点暗下去,心中唯一的光唯一的温暖,都包裹在春花明媚的凤眼里,灿烂的笑容里。
他的世界除了姐姐,只剩下一片黑暗。
谋害主家,春花被判戴枷示众三日,监、禁三年。
衙门外,春花戴着十五斤木枷,脊梁挺直微微垂头任人指指点点。周清贞面色浅淡,分开人群走到姐姐身边,撑开手中的雨伞替她遮挡烈日。
春花抬头,周清贞嘴角挂起和往日一样乖巧温和的笑容,春花见了也抿抿唇角,然后继续垂头不语。
秋日的樊县衙门外,一圈人围着少年男女窃窃私语。
“这男的是谁啊?”
“哪来的?”
“哎~这个我知道,咱们县那个连中小三元的秀才公。”
“那不是周府的少爷?和这女犯有旧?”
这下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没人知道。
“花儿啊!娘的闺女,你是要疼烂娘的心啊……”忽然人群外传来凄厉的哭嚎,里边的悲怆铺天盖地。
春花娘看不见刘老四伸出的手,眼里只有戴着枷锁的姑娘,她跳下来就往这边跑,可是腿脚不便没几步就摔倒地上。刘老四连忙扶起他娘,往这边一高一低的跑。
“娘的闺女,娘的闺女啊……”看到自己宝贝姑娘披枷带锁,春花娘仿佛天崩地裂日月无光。一颗心被绞成肉糜,再没有往日的讲究和体面,跟个疯子似的哭嚎着扑过来
“娘……”春花眼里涌出泪水,她娘多爱面子,她给她娘丢脸了。
“你个死丫头啊!死丫头,你怎么那么傻,啊~~~”春花娘扑到春花身边,连连捶打她的胳膊后背,哭的撕心裂肺。
“娘”除了叫娘,春花再说不出什么话。
“你是傻的、傻的、你就是个傻子啊……”春花娘绝望无奈的捶打自己的姑娘,‘犯妇’自己闺女这辈子都完了,怎么能不叫做娘的心碎。
“娘”
春花娘抓着自己姑娘的双臂,急急的说道:“娘现在就去击鼓鸣冤,你去跟县太爷说实话,啊!?”
做娘的眼里迸射出希望的光彩,紧紧逼视自己的女儿,害怕又期盼的等待那万分之一的希望。
娘眼里的期望,让春花慢慢逼出新的泪花,她嘴唇颤抖,半天才磕磕巴巴:“……我……我……”嗓音里全是抽泣“……我,没有……”
“没有什么你倒是说啊!”春花娘抓着自己的闺女,摇的前后晃动。
春花满眼悲痛嘴唇开合颤抖,对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