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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外,天气好得没道理,晴空无云。

    飞机一架架起飞,他便一架架去追。直到那庞然大物,轰隆声响,消失在云端。

    直到季元现跑不动,他仰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大笑自己傻逼一样。

    然后笑着笑着,他用双手捂住脸。

    紧紧捂着,要窒息一般。

    没多久,顾惜准备奔赴欧洲。季元现应母亲的指令,去送别顾惜,两人站在机场里,忽然发现,真到临别时,反而说不出什么话来。

    漫长乏味的暑假看不到头,顾惜接了薛云旗介绍的乐团表演,他说,可能就不回来了。手续什么的,有中介办理。材料也早已准备好,如今只用享受毕业旅行。

    季元现笑着叫他放心走,自己的志愿肯定能上。他挥挥手,让顾惜去过安检。

    这一次,顾惜也万分潇洒。他叼着护照,迈向欧洲那片浪漫土地。期待经此一役,脱胎换骨。

    而顾惜前脚刚走没多久,季元现还站在机场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手机一响,接到秦羽电话,对方聒噪无比,说已安全入蜀。至于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但那臭傻逼特不要脸,叫现哥一定要天天想他。

    好一会儿,季元现才猛然想起,秦羽这货早走了。

    隆隆声来,巨大的飞鸟一只只向苍穹进发。季元现站在机场大厅,他以眼神注视,然后掏一颗糖给自己。

    这些巨鸟,曾载着他的立正川,如今载着顾惜。三年光阴似洪,人走人留。

    这个夏天,青春最后一个夏天。少年们宛如在山间,四周隆起巨大光环。

    他们涉水而过,河流上漂浮着白花花的书本与试卷。他们不断弯腰去捡,无功而返。纸张笔墨,从手缝中溜走。耳畔是下课铃轰鸣,回首时却什么也不见。

    他们开始被迫咀嚼离别,咀嚼成长,咀嚼盛夏惊雷,寒冬泼雪。在这过去三年,白云苍狗,一切因缘际会,皆似可乐之于球赛,领带之于校服,短裙之于女生。

    他们还会再聚首,也许不会。也许多年后,记忆模糊那夜全级合唱《;up》。

    他们的夏天得提前结束了,但青春永远不会。

    他们活过,他们爱过,他们声色犬马,纵情驰骋过。

    他们得说再见了,每个经过三年磨砺的人,都得说再见了。

    同他们的黄金时代,向那三年漫长时光。

    向可乐与试卷,向时钟与国旗。

    夏天还会来,生生不息。

    可他们不会。

    少年人带竹杖芒鞋,拿蓑衣斗笠,走向那片烂漫宇宙中。

    从此山高水长,永不回头。

    季元现从此孤身一人。

    他深刻意识到,他成年了。

    下卷:惨绿年华

    第五十五章

    季元现的日子好不好过,那几年除了季夫人,没人知道。

    他按部就班地上大学,按部就班地毕业,却没按部就班地顺着家人安排,去捡个肥差当当。而是难得发挥前二十多年没露馅儿的叛逆,转头考了个本市公务员。

    任职在环保局,朝九晚五,偶尔加个班。因其家世显赫,走马上任第一天便接到领导特殊照顾。同事们笑脸相迎,背后嘴碎两句:瞧瞧,又一个享清福的主儿。

    季元现这几年变得挺多,好似当年立正川人走了,留下的孤高淡漠,全须全尾地附在了季元现身上。那句话咋说的,你走之后,我就变成了你。

    他的生活单调乏味,起初还对政坛动过一点心思。季元现犹记得当年高中,立正川攀着他肩膀,眼神灼灼告诉他:如果你想改变,那就进入这个圈子。去做一股清流,然后抗争。

    这话简直是一梭子鸡血,大四临近实习时,季元现曾想与季夫人谈谈,他要做官。后来作罢的理由也很简单,那位当政,某个一直逍遥国外的赖姓贪污犯,高调回国。因其是同一立场,同一党羽,追究了十几年的案子就此撂下。再无人问津。

    季夫人表明,你想从政,就得接受曾不能忍耐的肮脏。或做一名清官,但你注定爬不上去。

    这话有夸大的成分,但剖开表面究其里,季元现知道没错。

    人将希望和梦想赋予期望值,然后投射到现实中去,不靠谱的梦想就迎接死亡。最终变为人生中的一段笑谈,一篇叙事文。

    季元现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平静,毫无波澜。

    季夫人过几年将面临退休,以后赋闲在家,经济来源得全靠季元现。虽说家大业大,每个官僚子弟都能继承那么一笔庞大遗产。然而这并不能给季元现安全感。

    早几年,季元现卖了两处家产,然后重新购置三处二环小居新房,一处四环别墅。新房简装后,租给就近的上班族。别墅自己留着,暂时没想好怎么处理。

    房价年年飙升,一口气上去就下不来。

    某一次单位聚会,有同事调侃季元现,如今的薪水够不够少爷半月花销?

    季元现喝口酒,平时戴着金丝眼镜装斯文。他咧嘴一笑,说:“理应是够的,每月工资近三千,刚好够我家金毛半月肉钱。房租能收三处,我要价也不高,八千一月,算下来每月二万四。只要我不赌不嫖不挥霍,哪怕不上班,开车收房租度日也可以。”

    “就不劳您费心了。”

    这事儿后来成为同事间的一段佳话,说普通人民还在房海里苦苦挣扎,人少爷出生就在那高度,显摆什么呀。

    关系处得并不好,季元现无所谓,他早懒得费心平衡所有人。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思维、境遇、三观,何必强融。

    当年那碗端平的水,到如今碗裂水洒,季元现眼里放不下几个人。

    说来也奇怪,年少满心抱负闯荡天涯的人,最后留在了原地。当初承诺要厮守共进的人,却一个都没回来。

    秦羽这货一入蜀,愣是如鱼得水,快活逍遥了四年。c市风水宝地,天府之国。生活节奏慢悠悠,人文风气好得不行。这几年刚挤进一线城市,发展机会遍地。

    “数字经济战可是引爆了,没道理不来这里分一杯羹。现儿,要不把你那官位辞了算了,跟我下海,啊!”

    “赢了会所嫩模,输了下海干活!”

    季元现:……

    下什么海?你妈解释清楚!

    季元现发愁,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怎么秦羽还是当年那一股子蠢劲儿。大学毕业,他以为秦羽这次该回来了,谁知那货全国跑,说是躲债——林沈海。

    现哥恍然依稀记起,当年高二参加商赛,商宴那晚喝高了,大家确实都发生了点“状况外”的事儿。至于到达什么程度,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行吧,激情社会靠大家,我先走远养生了。”

    季元现端着一张精英脸,准备挂秦羽电话。

    对方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