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染成了的黑暗。

    他为什么难过？

    这就是他五万年也无法解脱的心结。

    他害得路西，害得自己的兄弟承受了他本该承受的痛苦。

    你以为贝利亚这个惫懒的性子，在天堂的时候都不喜欢工作，到了地狱，还成了地狱七君之一的懒惰却还勤快地负担起地狱枢要事务是什么原因？

    他后悔，内疚。

    如果他当初知道会有这一日，在初醒之时，他就会老老实实地第一个睁开眼睛，用尽一切力量来争取天堂的权位，在恰当的时候在无尽深渊里转变自己的属性，带着三分之一的天使在地狱称王。

    有些事情，贝利亚不喜欢做，懒得做，不代表他做不了。

    哪怕现在因为黑暗女神的回归，天堂和地狱之间的关系也不再那么紧张，贝利亚始终无法释怀。而让贝利亚摔了文件，离开地狱的最根本原因，是路西那日在潘地曼尼南醉酒之后的呓语。

    “如果注定有一个炽天使要堕入深渊，我很庆幸，那是我。”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最纯粹的光明体被侵蚀为黑暗体时会有多疼，而他不愿其他兄弟承受这样的痛苦。

    韦恩庄园里，贝利亚的手指痉挛似的攥紧，目光破碎。

    忽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缓慢而坚定地分开了贝利亚的手指。

    康斯坦丁叹了口气，他好像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辛，说出去估计能吓死一群恶魔外加天使。

    “虽然我没有兄弟。”康斯坦丁慢慢地道，“但是，贝利亚，看看你自己就知道了，你们保护自己兄弟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虽然难以想象地狱之王身上的脉脉温情，但事实上，哪怕看来再孤高淡漠的存在，他们心中也存在着自己的柔软。

    康斯坦丁想起了路西法和加百列的拥抱，想起加百列明亮欣悦的鎏金色眼眸，想起路西法温和包容的笑容，还有此刻贝利亚眼睫微垂，神情寂寥的模样。

    康斯坦丁承认，他有些羡慕这样的情感。

    他曾经拥有过吗？

    他有过父母，有过因为不相信他能够看到恶魔怨灵而将他送入精神病院“治疗”的父母。

    可能是爱过他的吧，但在一次次电击治疗痛苦下，一次次恳求他们将他带离精神病院却被拒绝的失望下，康斯坦丁就不相信这份爱意。

    而在他十五岁自杀时见识到了世界真正模样后，他逃了。

    他在外面跌跌撞撞地生活，混迹在世界黑暗的角落，从网络上搜集驱魔的方法咒语，管用的不管用的，他都敢于尝试。

    魔法的学习是需要天赋的，而他约翰·康斯坦丁，幸或者不幸，恰恰是天赋异禀的那一类驱魔人。

    他很快就闯出了自己的名头，不再为生活犯愁。

    他十八岁的时候，回去过那个曾将他摒除在外的家。

    只远远地看着。

    看着一个黑发黑眸的女孩挽着他父母的手臂，笑容甜美，而他父母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温柔和慈爱。

    谢莉尔·康斯坦丁，他同父同母的妹妹，在他被送入精神病院的第三年，可能是第四年，康斯坦丁家新诞生的成员。很好很完美，因为她没有他哥哥的精神疾病，对于这对因为约翰·康斯坦丁精神疾病而操碎心的男女而言是莫大的慰藉。

    康斯坦丁漠然地掐掉手中的香烟，转身离去。

    妹妹？

    不不，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他哪里有那么充沛的感情。

    不过是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而已。

    说起来，贝利亚和路西法他们，有着血缘上的关系吗？

    按照种种传说，他们虽然称呼上帝为父，但真正的关系只是造物主和造物之间的关系吧？

    真正的情感，从不需要以血缘来维系。

    抿了一下嘴唇，康斯坦丁慢慢道：“贝利亚，如果，从一开始你们就知道，你们之中必然有一个得坠入无尽深渊，你们会怎么做？”

    贝利亚抬眼看向康斯坦丁，看着这个人类充满了然的眸子。

    贝利亚知道，康斯坦丁并不需要贝利亚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猜得出答案。

    无奈地笑了一下，贝利亚道：“十有八-九，我们会打一架，为了一个堕入深渊的名额。”

    淡漠至此的贝利亚都是如此，更何况他其他的兄弟。

    路西曾经愤怒于父神的不公，可贝利亚知道，在那一日醉酒之时，路西已经原谅了父神。正像是他所说的，如果真有一个炽天使要承受无尽深渊的侵蚀，他很庆幸是他。

    无论他们在外人看来有着多么高不可及的身份，他们彼此是兄弟，是亲人。

    贝利亚慢慢地笑了起来，眉目舒展。

    康斯坦丁微微瞪大眼睛，有些发怔地看着贝利亚难得一见的笑容。

    贝利亚也不恼，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康斯坦丁，黑色的眸子如同静谧的夜色。他慢慢收紧手指，握住了人类苍白而瘦削的手掌。

    人类的手掌带着温度，那是灵魂的温度。

    即使他在外表现得多冷漠，但灵魂是无法骗人的。

    怔了好一会儿，康斯坦丁才如梦初醒地飞快抽回自己的手。他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衬衫领子，让他颈部有些发烫的皮肤尽可能多接触微凉的夜风，散散热。

    康斯坦丁用力地清了清嗓子，干巴巴地道：“那什么，我忽然想起来，那个，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不怕我告诉别人吗？鉴于，你们应该并不希望自己的家务事被外人得知，而我的信用没有那么好。”

    信用没那么好都是谦辞了，被他涮过的恶魔一个个都咬牙切齿地等着他下地狱呢。

    这话刚出口，康斯坦丁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他没有其他的意思，既不会将这些事告诉别人，也不是在要挟着贝利亚什么。他就是，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张嘴就胡说八道了。

    在贝利亚辨不出喜怒的目光里，康斯坦丁扯了扯嘴角，小声地道：“那个……我应该能够看得到明天的太阳吧？”

    本来因为掌心骤然失去的温度而有些不悦，这会儿听到了康斯坦丁的话，贝利亚心中的不悦却奇迹般地褪去了大半。

    贝利亚睨向康斯坦丁，冷冷开口道：“现在才想起这个问题？迟了，约翰·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不用那么绝情吧。”

    贝利亚定定地看着康斯坦丁，忽地一笑，眉目舒展，黑眸温和，语带笑意地道：“当然不会那么绝情。”

    康斯坦丁傻傻地看着贝利亚。

    贝利亚抬手抚摸着康斯坦丁的喉结，看着这个人类傻了一般张大着嘴巴看着他，他不禁凑了过去，黑眸直直地看进康斯坦丁的眼睛里，轻声道：“你是我的，康斯坦丁，没有我的允许，今晚的一切，你没有办法跟任何人说。”

    康斯坦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