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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使得她出于私心,在狄黛米眼前现身过几次。

    每次都是狄黛米临睡前,短短几秒,披着一身朦胧的月色,坐在她的窗台,狄黛米往往也会惊讶之后,拉住母亲西莉亚的衣袖,说:“妈妈,我又看见阿尔忒弥斯了!”

    西莉亚总会笑着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说:“看来我们狄黛米跟阿尔忒弥斯真是有缘分,想学骑射吗,以后可以让阿罗哥哥教你。”

    狄黛米也会瘪了瘪嘴,说:“阿罗哥哥都不来看我了,他肯定是不喜欢我了。”

    “没有的事,狄黛米最讨人喜欢了。”西莉亚将小姑娘抱在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说,“阿罗哥哥只是太忙了,他有不得不去完成的事,等他忙完了,他就会过来,教你射箭,教你弹琴。”

    尤妮丝站在窗台外,听着西莉亚低声哄着狄黛米,伸出手来抓了抓胸口的衣料。

    阿罗确实很忙,他忙着秘密策划与斯巴达的战争。

    他与将领的每一次会见都避开了尤妮丝,但是尤妮丝也总能轻而易举地循着他的味道找到他们,然后将他们的作战计划一字不漏地收到耳朵里。

    他们第一次密会是在卫城上的阿芙洛狄忒神庙,她隐藏在暗处,听见领头一位年迈的将领语重心长地劝着年轻的君王:“斯巴达人能征善战,且全民皆兵,我们这样撞上去,无异于以卵击石。王,放弃吧。”

    “我可以放弃任何事,唯独这件事。”阿罗强硬地说,他拍着扑在桌上的地图,“你知道吗,我为了这件事谋划了多少年。”

    将领们离开之后,这间密室里只剩下阿罗双手撑在桌上,死死盯着那张地图,灯影幢幢,只照出了他一个人的影子,显得分外孤独。

    尤妮丝从暗处现身,走到桌对面,而他头也不抬,便喃喃道:“你知道吗,你出事的时候,我求父亲允许我去斯巴达查找你的死因,我曾以为他会答应的,他那么疼爱你,可是他拒绝了,他说,阿罗,人要懂得取舍,王更是。我跪着求他,磕破了头地求他,可是往日慈爱的父亲在那一刻却异常的铁石心肠。王就是这样,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却又处处受制,那时候我就想,我不能这样,等我得到权力之后,我不能这样。”

    尤妮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说:“你走偏了。”

    “偏正由谁来定义?”阿罗抬起头,看着她,“连你也要来责怪我吗,姐姐?”

    “我只是想看着你。”尤妮丝叹了一口气,她想到了那日在窗台下听见的父亲对西莉亚说的话,“我不想你对我的偏执,给你自己招来灾祸。”

    “我不怕。”阿罗朝她笑笑,“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不怕。”

    尤妮丝愣了愣,随即低下了头。

    她听见阿罗绕过铺着地图的桌子,走到了她的身后,伸手抱住了她的的双肩,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然后攻下腰身,将下巴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已经比尤妮丝高出了很多,却还是像小孩子撒娇一样,将自己挂在尤妮丝的身上,将自己温热的鼻息扑打在她的耳廓。

    “你出嫁前,我曾经说过,让你再等我几年,现在我长大了。”阿罗在她耳畔说。

    尤妮丝抬了抬眼帘,有些恍惚地看着对面墙壁壁灯跳动的烛火。

    你长大了。

    可是我已经死了。

    第41章

    三月时, 科林斯的冬天彻底结束, 只是料峭春寒仍未完全消融,当春光遍及科林斯湾。葡萄藤长出了新叶,每年的这个时候,就是祭祀酒神狄俄尼索斯的狂欢节。

    如果说阿波罗的信徒是克制的,那么狄俄尼索斯的信徒则大概是天底下最疯狂的。女人们会穿上自己最鲜艳精美的衣服,举着火把,上街□□,男人们则通宵达旦地喝着葡萄酒, 祈祷这一年的丰收。

    尤妮丝小时候是不过酒神的狂欢节的,因为色雷斯诗人俄耳浦斯正是被狄俄尼索斯狂热的女信徒活生生撕成碎片而死的。她那个时候幼稚得很,听说俄耳浦斯和妻子并没有完美结局便要摔掉自己的里拉琴, 听说俄耳浦斯死于狄俄尼索斯的信徒之手,便拒绝参与酒神狂欢节。

    后来是西莉亚告诉了她关于酒神的故事, 狄俄尼索斯的恋人, 美少年安普罗斯被人害死, 他伤心欲绝,祈求宙斯将爱人变为一棵葡萄藤, 而他每日与葡萄藤作伴,最终用结出的果实,酿出了使世人狂热而又心醉的东西——酒。

    她知道科林斯人对于葡萄酒的热爱,她虽然小小年纪, 但每次看见父亲眯着眼睛品酌葡萄酒时,也总是跃跃欲试。她有些意动, 趴在窗台上,悄悄地听外面狂欢的音乐。

    于是她拾起了自己的里拉琴,带着年幼的阿罗,坐到了宫墙上,看着城中主干道游戏的队伍,像是被那样欢乐的气氛所感染,也跟着摇晃着躯体,奏起了怀中的里拉琴。

    于人而言,快乐总是无法拒绝的。

    这一年由于老国王新丧,所以酒神的狂欢节并不像以往那样热闹,连□□队伍都没有组织起来,只各家在自家的葡萄藤架下面宴请亲朋好友,弹弹琴,唱唱歌,展望一下新的一年。

    科林斯王宫里也是如此。

    只不过与别家不同,新任国王一家的家宴并没有平民那样欢乐,他们沉默着饮酒,年幼的狄黛米把玩着酒杯,有些好奇的看了看自己的母亲西莉亚,又看了看低头喝酒的哥哥阿罗。

    西莉亚放下酒杯,斟酌着,用小心翼翼地语气跟他说:“阿罗,苏尔庇西亚已经长大了,你跟她的……”

    “父亲当年提起的时候我就已经拒绝了。”阿罗头也不抬,冷声截断了母亲的话。

    “可是你也快二十岁了。”西莉亚皱了皱眉,“狄黛米还小,母亲也不能照顾你一辈子,我怕你会觉得寂寞。”

    阿罗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抬起眼帘来,望向自己寝殿的方向,说:“不会。”

    阿罗与母亲和妹妹用餐的时候,尤妮丝坐在他寝殿的窗台前调整那把声音已经有些喑哑的里拉琴的弦音。

    自尤妮丝留下来以后,阿罗便遣散了自己的所有侍从,以至于这处作为国王寝殿的院落,竟安静冷清得像是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不是不知道侍从们背地说这个来自雅典平民人家的新国王脾气古怪,但他并没有说什么,与母亲西莉亚的仁慈相反,他是根本不在乎。

    所以他也并不在乎这些将领们是否支持他发动对斯巴达的战争。

    尤妮丝知道他从小执拗,可是没想到他长大后,这份偏执更是有增无减,她每次警告阿罗,阿罗都会将自己挂在她的身上,撒娇般说:“姐姐,你也觉得我是错的吗,你也要像他们那样,觉得我是一个什么事情都做不成的雅典穷小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