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
崔蓬直接往那人面上扫,他很像沈约,却不是沈约。
不知怎么的,崔蓬好像松了一口气,纵使知道沈约是一定要娶唐玉蝶的,但这人不是沈约,她还是深深松了口气。
“怎么,你这是甚么表情?”崔礼道:“你别被刺激疯了吧?”
崔蓬扭头,“他不是新郎官,新郎官不长这个样子。”
“他不是新郎,那他是谁?”
崔礼莫名其妙,“他不是新郎官,那迎什么亲,大明朝还搞物换星移这一套?”
“咳”,崔蓬道:“不是物换星移,是李代桃僵。”
“那他是谁?”
“我不知道。”
......
在沈家门前迎接唐三小姐的男人的确不是沈约,他是沈约沈大人的弟弟,沈醉。
不知情的百姓高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知情的都躺在屋里说笑话,例如张千山和霍韬,“这真他.妈.的是天大的笑话,沈约这么一摆,算是把唐纵的脸都给拉光了!”
霍国公爷仰着头,“是唐纵先把人家的脸拉光了,也不怪沈约来这么一手。”
张千山越想越乐,乐到后来,开始吱吱笑,“喂,沈约是你的人吧,你说他怎么想的,自己跑南京城去,将新娘子丢给自己弟弟,这.尼.玛是他娶媳妇啊,还是他弟弟娶媳妇?”
霍韬如今不爱吃扬州糕点了,他切了一碟子胡椒烤肉在桌上放着,要吃的时候,就用竹签子串一块丢进嘴里,他说:“人呐,年纪大了,口味就重,或许沈大人是喜欢点重口味的东西。”
“吃吃”,张千山越发大笑,“甚么玩意儿,沈约这么一闹,等着唐纵剥他的皮吧。”
“唐纵不是早就把人家的筋都抽了吗,人家现在还有皮可剥吗?”霍韬将刚刚串肉的竹签子往地上一戳,签子稳稳插在青石板路中间的缝隙里。
“唐纵绑了人家全家,扣在榆林,逼着沈约娶他那个妹妹,西北那边谁不知道他那妹妹是个毒妇,陕西哪家人敢要他家的三小姐?我呸!唐纵能做初一,就别怪人家做十五。”
张千山笑够了,开始嗑瓜子,“我说也是,沈约这手来得漂亮,唐纵干这种缺德事就不怕折寿,折自己的寿。哎,他那妹妹,声名远播,谁不知道那女子是个疯子,天天养蜈蚣养蜘蛛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炼丹想毒死谁呢。”
霍韬叹口气,“沈约躲去南京,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要是敢不回来,唐纵就敢把他全家杀了,包括他那个代替他迎亲的弟弟。”
张千山瓜子嗑得啧啧有声,他正在为沈约操闲心,却不知自己的亲妹已经死在了幽居的深宫里。等消息从内廷传出来的时候,张皇后都已经准备静悄悄下葬了。
嘉靖帝并没有为他的第二任皇后举行厚葬仪式,包括让她葬入皇陵前的大礼荣光,张皇后静悄悄死在了宫里,也一样静悄悄埋进了陵墓里。
唐三小姐出嫁,新郎官沈大人不出现,反而派了一个与自己长相七分接近的赝品出来迎亲,外人都把当天的事情当个笑话看。人家当笑话看,唐家不能。
唐家的人不高兴,自然,唐三小姐的亲哥哥也不高兴,中军大都督唐纵不高兴了,他一不高兴,就往南京写信,问巡查组的工作做得如何,自己妹夫的表现怎么样?
信是写到兵部左侍郎张简之张大人手里的,张简之是陕西人,与唐纵同出一脉,中都督的信都来了,也就是提醒张简之,差不多得了,该回程就回程,我妹妹还等着新郎官圆房呢。
张简之必然不会拂了唐纵的面子,但南直隶案件众多,每年秋审、热审、大审的案子多不胜数,他们还不能回行北京,张简之便私下里同沈约说,说他与方孝安够用了,请沈约不如先回北京。
又是一场闹剧,唐纵在众目睽睽之下撕扯沈约的皮囊,沈约想走,后头的人就揪着他的皮。想走?走到哪里去?
沈约只得先行回程,南京城的官员都当此事是个笑话看,南直隶官员的茶余饭后又多了一起笑谈。沈约的心情如何崔蓬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该找霍韬谈谈了。
八月初九晚上,崔家的小楼里燃起烟火炮竹,崔礼带着人往崔蓬的小楼里挂满了铃铛,金铃铛,银铃铛,当真是金满屋,银满屋,人满屋。
冬生那八个孩子一人捧着一样东西,崔蓬瞧着他们,“怎么,要祝我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啊?”
冬生道:“少爷,这都是你喜欢的东西,你打开看看。”
冬生的盘子上盖着一块红绸,崔蓬掀开一看,原来是条金玉带,白玉十二月令组佩,崔蓬看崔礼,崔礼说:“齐大有托人带来的东西,他说佘奶奶一直帮你保管着。”
夏生的盘子里是一小包澡豆,春生的盘子里是一点点龙涎香,崔礼说:“都是齐大有他们托人带来的,说都是你的东西,他们一直给你保管着呢。”
后头几个盘子里是菜,佘奶奶亲手做的咸菜,他们用瓷坛子密封了,寻人带来的。
崔蓬低着头,崔礼说:“感动啊,想哭啊?还有我的贺礼,你要不要看看?”
“甚么?”
白玉风鸟海棠簪,崔礼从匣中拿出一根簪子来,“这可不便宜,宋朝的物件,你可别锁在屋子里,浪费我的一番好意。”
崔蓬低头笑,她点头,“我明天就用,明天一早就用。”
崔家的小楼里铃铛响响,笑声盈盈,在张千山府里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气氛了,张千山坐在堂中,他手里拿着一对张皇后没出嫁时常戴的玲珑翠色琉璃簪,男人沉着脸,手简直要把那水蓝色的琉璃簪给捏断了。
下人们都在外头站着,见自家主人站起来,琉璃簪又放进紫檀匣子里,“埋了。”
嘉靖十六年八月初十是嘉靖帝三十岁生日,也是崔蓬三十岁生日,这位大明朝曾经的女将军和她的帝王其实同年同月同日生。但他们可能不会同年同月同日死。崔蓬想,在这么个夹缝中活着,自己到底还能再活几年,谁也不知道。
霍韬在自家院子里坐着,坐了一会儿,有人上拜帖,“平壤崔蓬。”
“崔氏?”霍韬心道,终于来了。然后霍国公爷站起来,“将客人请进来,花厅备茶。”
“是。”
崔蓬穿着一身白衣